��N\u0016g0黃偉林

1983年,我在北京育才學校實習,任洪淵老師是我的帶隊指導老師。

與任老師見麵之前,聽同學說他是一位詩人。我孤陋寡聞,還是第一次聽說任洪淵這個名字。第一次見麵,好像是在育才學校的高中語文教研室。當時我們已經在實習學校聽了幾天課,大概是遇到一些實習紀律上的問題,在辦公室裏議論了幾句。正好任洪淵老師來了,了解了情況後,讓我們不要擔心,安心實習就是。

現在回想起來,任老師對我們這些實習生的情況應該是提前做了了解,因為在談話中他提到了我的學習情況,並表示了肯定。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一位詩人。當時詩歌在大學生心目中的形象是很神聖的。我曾經聽過顧城的講座,我也是《今天》的熱情讀者,手抄過北島的《陌生的海灘》整本詩集和舒婷的大量詩歌。在北京育才學校實習時,我還經常朗讀聶魯達、惠特曼的詩歌。雖然之前未曾知道任洪淵,但任老師很符合我對詩人的想象。

我感受到任洪淵老師對詩歌的激情。他是四川人,個子不高,平時說話溫文爾雅,而一旦進入談詩的狀態,他忘我的投入,能夠讓我這種詩歌的門外漢也進入詩的狀態。我曾多次在育才學校聆聽任洪淵老師給我講詩。不是在教室裏,也不是在操場上,而是在先農壇。我們到育才學校實習的時候,隻知道它是一所有光榮革命曆史的學校,我是從任老師那兒,才知道育才學校所在的位置,是著名的先農壇。任老師給我講詩的地方,是一個有基石、有台階的四方平台,不知是不是先農壇裏著名的觀耕台。那時正值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節,在澄澈的天空下,在古老的先農壇,任老師跟我這樣一個對詩將懂未懂的青年學生談詩。每次想起這番情景,都覺得是一份極為奢華的經曆。

這是我與任老師交往的開始。實習結束之後,任老師又成了我的畢業論文指導老師。我的畢業論文寫的是孔捷生的小說,如今或許沒有多少人記得這位作家。印象中,任老師不止一次讓我去旁聽他給低年級學生上的課,課後還請我在北師大新開張的實習餐廳用餐。對於我,聽課和用餐,既有精神大餐,也有物質大餐。

畢業後我回到桂林,在廣西師範大學中文係任教。一年後,我被安排到北京進修。於是在進修的一年裏,與任洪淵老師又有過較為密切的接觸。

那是1985—1986學年,我參加的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和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聯合主辦的一個中國現當代文學教師進修班。第一個學期住宿和上課的地點在北京西北郊的一家療養院,第二個學期轉到了東城區的一所中專學校。在沒有課的時間裏,我有時會應任老師之約到他家裏聽他談詩。當時任老師已經住在北京師範大學的教師宿舍,記憶中是那種單間配套的房子。每次談詩之後,任老師都會做兩碗麵條作為我們的午餐,這樣的經曆應該有五六次之多。任老師主要談他的詩歌,我有時候也會向他彙報一些我聽課和學習的心得。這一年,我寫了一篇有關任老師詩歌的論文《東方智慧——任洪淵的〈第二重宇宙猜想〉》,指導老師是楊匡漢老師。這篇文章,後來在《名作欣賞》1988年第1期上發表。

在《東方智慧》這篇文章前後,我還寫過有關任洪淵老師的兩篇詩歌論——《人的主題》和《現代意象》,從思想和藝術兩個方麵討論他的詩歌。這兩篇論文未曾發表過。任洪淵老師逝世後,我曾找過這兩篇文章,但尚未找到,真希望哪天能夠找到它們。

1995—1996學年,我又有一次近距離聽任洪淵老師談詩的機會。當時,我參加了北京師範大學舉辦的一個碩士學位進修班。任老師作為這個班的老師之一,給我們上了一個學期的課。這個學年,任老師不僅談他的詩歌,而且談他的詩學。在此期間,北京師範大學、清華大學中文係、北京大學新詩研究中心聯合主辦過一次任洪淵詩歌研討會,我有幸參加了。在會上,我見到了陳曉明、張頤武、李書磊等當時風頭正勁的青年學者。陳曉明在會上既有鑒賞力度又有理論深度的發言,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遺憾的是,這時的我已經離詩歌越來越遠,我主要的精力都用於研究中國當代小說。在任洪淵老師的指導下,1998年我的論文《論晚生代》通過了論文答辯,獲得了碩士學位。

多年來,任洪淵老師公開出版的書共有4本,以出版時間為序分別是《女媧的語言》《墨寫的黃河:漢語文化詩學導論》《漢語紅移》和《任洪淵的詩》。

與當下作家、詩人出版大量著作的情形相比,作為一個60多年專心於詩歌創作和詩學理論建構的詩人和詩學家,任老師的著作量實在太少。但我想說的是,任老師這稀少的4本書,卻是中國現代百年詩歌和詩學的精粹。

《女媧的語言》由中國友誼出版公司於1993年9月出版,是一本“詩與詩學合集”。其中包括《漢字,2000》《司馬遷的第二創世紀》《東方智慧》《女媧11象》《初雪》《黑陶罐》6個係列共66首詩歌,詩學則由代序《找回女媧的語言:一個詩人的哲學導言》和代跋《我生命中的三個文學世紀》兩篇論文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