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和現代詩人(2 / 2)

在詩人之中,勞倫斯還是最接近格雷夫斯。由於勞倫斯已經成名,且長格雷夫斯七歲,他和後者的關係似乎是介於師友之間的。格雷夫斯的詩集《大穿衣鏡》(The Pierglass)中的某些作品,就曾經勞倫斯的指點而加以修正。此點說明勞倫斯於詩具有何等修養。事實上,《智慧七柱》的散文風格,清晰優美之中,具有高度的玄想性,不能不說是受了現代詩的影響。

從格雷夫斯的自傳中,我們得知,當時已經三十多歲的勞倫斯上校,有時仍不脫大學生的本色。他的愛爬屋頂是有名的,某次他曾將阿拉伯黑佳斯部落的深紅旌旗懸在萬靈學院的一座樓頂。勞倫斯一直不滿意牛津大學校園的陰鬱氣氛,且對格雷夫斯說,他有兩個計劃,可以使牛津洋溢活力。首先,他認為校園中的草皮已經腐朽,必須挽救。在一次院務會議中,他建議將草皮施肥或予以重鋪,未為院方采納,於是勞倫斯陰謀在草地上遍植野蕈,以迫使院方將草皮重新置換,且為此事去請教一位養蕈專家。但是植蕈之舉似乎頗為繁雜,一九三一年,勞倫斯應丘吉爾之召,去協助處理中東問題,遂寢其事。

第二個計劃是盜回莫德林學院的鹿群。原來這鹿群早在中世紀的時候就為萬靈學院所飼,勞倫斯擬藉格雷夫斯及其他學生之助,在一個清晨將那些鹿趕進萬靈學院中心的四方小天井裏。大家對於這次的偷襲感到非常興奮,可惜不久勞倫斯離開牛津,隻好作罷。不過,在勞倫斯離校以前,他畢竟做成了一件事,那就是策動萬靈學院的校工罷工,以爭取加薪並減少工作時間。這種事情,是牛津建校以來前所未聞的。

勞倫斯是在一九二二年離開牛津。兩年後,布倫敦也應東京大學之聘去任英國文學教授。這時格雷夫斯年入不過兩百鎊,四個孩子都不滿六歲,而他的夫人南希(Nancy)身體也欠佳。醫生勸他遷去埃及,以遠離英國寒濕的氣候。正好那時埃及皇家大學在開羅建校,需要一位英國文學教授,年薪一千四百鎊,甚為豐厚。格雷夫斯參加應征,終於獲得了這個職位。推薦他的有力人士,包括政治家牛津伯爵艾斯奎斯、小說家本涅特(Arnold Bennett)和勞倫斯。當時任英國派駐埃及行政長官的勞易勳爵,正是勞倫斯在大戰期間的朋友。於是格雷夫斯在一九二六年攜眷前往開羅。臨行前,他收到勞倫斯的一封信:

與歐洲如此鄰近的埃及,不是一個野蠻的國家。至於埃及人……你不必和他們交往。事實上,一個英國人要能結識埃及人的話,倒真是一個奇跡呢。至於官僚階級,則不與外人交往,怡然自得,無視於人民。一半是因為,在冬季,有那麼多外國人去埃及遊樂;其他的女人,住在那裏的,如果真肯和遊客交往的,一定也是浮華中人。

我覺得你的薪水很高。是最近才增加的。你的教職可能趣味盎然,也可能異常艱苦,全看你是像小泉八雲那樣起勁,或是像尼可斯(Robert Nichols)那樣厭恨而定。就算你厭恨這教職,也不會有什麼害處。埃及氣候晴好,風景不俗,產品高級,人民則好奇而可厭;但你性格穩定,不至於僅因討厭你的工作而驚慌失措。像像樣樣地教你的書吧,拿人的錢,就做人的事,而且悠閑地享受你的餘暇(埃及有的是餘暇)。勞易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不妨漫遊——巴勒斯坦。撒哈拉的綠洲。濱臨江海的省份。西奈(有趣的沙漠)。尼羅河口的沼澤。布拉姆利在西區沙漠中建的屋宇。開羅城中神廟的建築。

是的,說不定你不會討厭這份工作的。我想機會是均等的。這樣做,對你沒有什麼害處,因為你的家人將因住在熱帶(開羅在冬天並不熱)而獲益,而你的工作也不至於將你逼得盛怒欲狂。薪水也是有用的。開始六個月的費用之後,你應該頗能存點錢。格羅皮店裏的冰咖啡,值得一飲。

那麼,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