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幫她答了這道題,做在草稿紙上夾在她的本子裏。
“我得跟物理老頭彙報一下,這個解題思路比他的那個要簡易多了。”物理課代表如醍醐灌頂一般,“林暖暖,這,不會是你做的吧?”
“怎麼可能是我做的!”林暖暖拿過草稿紙,“是我弟弟做的。”
“嘿!這小子真厲害,是個人物。”楊筱光讚道。
方竹問:“誒!下次去你家,讓汪亦寒給我們講幾道題吧!”
物理課代表搶過暖暖手上的草稿紙,揚了揚:“先借我下,我去震震那個物理老頭。”
“且慢!”楊筱光一把搶下,迅速拿出筆把解題過程抄了下來,方竹也不失時機一起過來抄,周邊幾個學習積極分子見了,也一塊兒過來蹭答案。
暖暖感歎:“汪亦寒還真是人才!”
“對!”楊筱光百忙之中抬起頭叫,“下次叫汪亦寒弟弟代我考物理。”
亦寒騎車載她放學,她把那張草稿紙往亦寒眼前晃了晃。
“怎樣,我天才吧!”亦寒得意洋洋的。
“是啊,我也挺有麵子的。”暖暖說。
“真稀奇,林暖暖難得不來折損我的麵子。”亦寒見暖暖並沒有反駁他的話,感覺奇怪。
暖暖並不立即回答,吊足亦寒胃口了才說。
“因為家有機器貓嘛!”說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你竟然說我是阿蒙。”故意把車子騎得歪歪扭扭。
“危險危險!”暖暖叫,雙手自然而然地搭住亦寒的腰,感覺到亦寒身子微微一僵。忽然覺著不太好,趕快把手放下,拉住座墊。
“你怎麼把草稿紙夾在我本子裏都不和我說清楚?”暖暖問問題來解除自己心裏那麼一點點的小尷尬。
“看你睡的熟,不好叫你。誰想到你那麼缺根筋,竟然早上才發現。”
“哼!”輕輕的又錘了亦寒的背脊一下。
少男少女,一輛自行車,行過一棵一棵鬱鬱蔥蔥的法國梧桐,浮雲正美,斜陽漸落。
林沐風給暖暖請來了物理補課老師,是師大物理係的老師,插隊落戶時候兵團裏的戰友。用亦寒的話說,“老爸這次是殺雞用牛刀了”。但也高興,時常纏著這位大學物理老師給講數理化的題目,再用亦寒的話說,“我也要趕著這次便宜蹭一下”。
暖暖暗暗下了決心要把理化給補上去,不能讓爸爸白費心。
在老師講課以後,但凡還有不懂的,都會直接問亦寒。
亦寒很耐心地跟她講題,末了,說:“林暖暖,你要是考上了重點高中,請我吃哈根達斯。”
那年,哈根達斯剛剛在上海開店,卻在正冬天,每日連番在廣播裏做廣告轟炸,吸引年輕的有消費能力又愛新鮮的新人類。
暖暖和方竹、楊筱光放學的時候,也跑去離學校不遠的南京路上的那家哈根達斯看新鮮。店內裝修的簡約高貴,有標上若幹產品價格的精美海報帖在門前的海報架上。
三個女孩子湊上去瞧。
“好貴!”都咂舌。
店內人群寥寥,市場尚未打開,那個時候的愛新鮮的新人類還沒有全部成為資產階級,昂貴的舶來品缺少肥沃的土壤。
“你竟然要吃那麼貴的哈根達斯!”暖暖回家打了亦寒兩個“毛栗子”。
亦寒眼神無辜:“我隻是隨便說說啊!你真去看過了?”湊到暖暖跟前。
暖暖扇了扇手裏的初中物理題庫,趕他走。
亦寒走到暖暖的房間門邊,說:“我不要哈根達斯了,我隻想今晚期待一碗紅燒肉?”
在暖暖親自掌管了家裏的廚房以後,廚藝進步神速,亦寒稱讚為“歎為觀止”。
晚上做好紅燒肉,給亦寒一半,留下另一半全部倒入保溫杯裏麵。
“今晚給爸爸送點過去。”
亦寒點點頭。
林沐風最近頻繁加班,到了家以後往往兩個孩子都已經睡熟了。
然,對家裏的兩個孩子,還是放心的。
自從請了老戰友給暖暖補課,暖暖的理化成績已經緩步上升了。亦寒也從來不是一個特別想要調皮的男孩,聽老戰友說這個孩子特別聰明,也會抓緊時間學習。林沐風的確是有這個心力把全部精力撲在業務上。
暖暖和亦寒到了醫院,從護士那裏知道父親正在查房。
兩人也不刻意去打擾父親,問明了父親查房的路線,輕手輕腳地一間一間找過去,見林沐風正在其中一間病房中。
江護士長和一群實習醫生站在林沐風身後,表情恭謹。
林沐風正在和一個病人說著話,說著大約是要檢查一下病人的腹部,病人躺了下來。
但林沐風先伸出雙手,互相反複揉搓了好幾下,好一會才掀開病人的病夫服,把手放在病人的腹部輕輕按下去,一邊按一邊在問一些大約是關於診斷的問題,臉上始終帶著溫暖的笑容。
最後幫病人把衣服拉好,拿出上衣口袋裏的聽診器聽胸音。
恰好抬頭,見暖暖和亦寒站在病房外,暖暖手上捧著保溫杯。向他們輕輕頷首,示意他們等一會兒。
在一一問詢完病房內每個病人之後,林沐風才帶著身後一群人出來。吩咐實習生們一些功課事務,便叫他們散了。
“爸爸。”暖暖和亦寒走到他跟前。
“又帶什麼吃的過來了?”林沐風笑著問女兒。
“紅燒肉。”亦寒回答,“林暖暖同學今晚超水平發揮,特別好吃。”
江護士長在林沐風身後笑:“林醫生的一兒一女都是寶,這麼孝順,給爸爸送菜。”
“江護士長嚐嚐我們林暖暖的手藝吧!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我監督林暖暖同學燒給你吃。”亦寒的嘴巴甜,很會哄人開心。
江護士長搖頭,“我最最受不住這個孩子的甜言蜜語了。”
“學了一嘴口甜舌滑。”林沐風說,但是眼底滿足的笑意是掩不住的。
“爸,江護士長,去休息一下再工作嘛!”暖暖說著,和亦寒一起合力拖著兩個大人走。
一邊走,暖暖一邊想起什麼似的來問林沐風:“爸,剛才你給那病人檢查的時候為啥要搓手?”
“天冷,我的手也冰冰冷的,碰到病人身上不好,搓熱了再給他們做檢查也不會刺激到他們的病體。”林沐風淡淡的理所當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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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DISKMAN裏的音樂已經全部放完。
暖暖從亦寒的肩膀上抬起頭來,望了望窗外,接近月中的月亮慢慢地在變得圓滿起來。
亦寒駕在暖暖身後的手臂動了一下,並沒有抽離,而是幫暖暖把耳朵上的耳機拿了下來。
暖暖側了一下身子,倦意濃濃地。她累得什麼都不想去想了。
“你看,你眼皮都要耷拉下來了。”亦寒單手把DISKMAN隨手收好,繼續說:“你還是睡吧!你太累了,現在為了老爸,我們兩人都不能垮。”
說完,抽開了自己的手,把被子拉到暖暖的身上。
暖暖困頓地順從地點點頭,斜斜地躺到沙發的另一邊去,最後再看一眼病床上的緊緊閉著眼睛的父親。
亦寒用手給她掖好被子,拉過小小的被子的另一端,蓋住自己的腹腿部,對暖暖認真地說:“有我在,放心!”
暖暖安心地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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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下半學期,要進行體育達標考試。暖暖很緊張,因為有可怕的800米長跑。
“惡夢一場,想我楊筱光叱吒體壇好多年,竟然敗在這區區800米之下。”楊筱光體育成績全部優異,就是這800米離及格線總有十秒的差距,總是因此要捶胸頓足一番。
暖暖與楊筱光遭遇相同,總是差及格線十幾秒。
她拉緊方竹的手,緊張兮兮地問:“竹子,你到底有什麼秘訣,可以跑那麼快?”
方竹雖然體育成績平平,但是跑800米卻不含糊,一直能保持穩定的速度跑步,不加速也不減速,最終的成績是班級裏女生中最好的3分15妙。
方竹說:“我就一直跑一直跑,累了也不停下來,就這樣呀!”也說不出什麼秘訣。
似乎是很簡單,然,操作起來相當困難。
800米及格與否直接影響到體育達標,如同體育老師一再威脅的那樣,會影響中考入取。
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校區老舊,隻有一個操場,所有班級的體育課都在一個操場上上。
排隊的時候,暖暖看見亦寒的班級也在上課,亦寒朝她招招手。
大太陽當頭照的,暖暖覺得頭頂燙得可以煮雞蛋,手腕一甩,把頭發重新紮緊。
方竹、楊筱光和暖暖圍成一堆,互相打氣一番,然後在起跑線前麵排好隊。
體育老師喊“預備”,暖暖感到整個心都抽了起來,旗子一落,緊緊跟在方竹身後跑了起來。
學校是200米的跑道,需要跑四圈才算完。
第一圈,暖暖勉強跟在楊筱光和方竹的後麵,三人排成一列跑。
第二圈,方竹已經跑到了隊伍的最前麵,楊筱光落後了好幾個人,暖暖也落後幾個人。
第三圈,暖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沉重,腳步也越來越沉重,心口沉甸甸的,覺得氣都透不上來,牙根處也跟著泛酸,身體的全部零部件都在對這800米提出控訴。
體育老師鼓勵落後的同學,大聲叫著:“還有一圈,堅持住。”
暖暖心裏想,這個時候如果暈過去的話就解脫了,偏又暈不了。
跑入第四圈的時候,體育老師向暖暖叫:“林暖暖,再加油一下,這次能及格的。”才讓暖暖有了些許力逼著自己不要停下來走路。
前麵同樣跑得氣喘籲籲的楊筱光突然回頭看著自己,而且還招了招手,正疑惑間,旁邊跑出來一個人。
“看你不好好鍛煉的結果吧!腳步不要亂,跟著我跑。”是亦寒,他從自己班級那邊考完立定跳遠,跑過來給她助跑。
“有我在,放心!”亦寒望住暖暖說。
望著亦寒湛黑的眸子,充滿鼓勵的眼神,暖暖心中鼓起一陣勇氣,調整了一下腳步,跟著亦寒,加快了步伐。
初二的體育老師發現有人離開了本班的上課地點,便大聲叫:“那男生,幹什麼呢?回來上課!”
亦寒吐吐舌頭,向暖暖擺擺手,暖暖點頭,甩甩手,讓他回去。自己顧自己堅持往前跑去。
身後穿來亦寒高亢的聲音。
“林暖暖,加油!林暖暖,加油!”
暖暖憋足一口氣,馬不停蹄,向終點衝刺。
她仿佛回到了初次學自行車的那個時候,快速地向前滑行,背後有亦寒的鼓勵的聲音。
當她躍過終點線的時候,聽到老師大叫一聲。
“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