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家國痛(1 / 3)

“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句始工。”亡國之恨,將舊日春花秋月悉數摧毀,山河破碎,身世飄零,江南已是夢中瑤池。然而國破家亡,也一洗花間尊前的旖旎綺麗,將後主詞的境界推向深邃、開闊、宏大,成就一代詞帝。

在曆史的長河中,亂世不過是一段逆流,南唐、後蜀這些短命的小國,至多不過隻是長河裏偶爾翻卷出的一朵浪花。而留在文化史上的這些詞章,千年之後仍然鼓蕩著錘擊著人心的柔軟。如此,家國痛,身世恨,一個時代的湮滅,也許隻是為了成全這些芬芳的句子。

南國正清秋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多少淚,斷臉複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

閑夢遠,南國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麵淥,滿城飛絮滾輕塵。忙殺看花人。

閑夢遠,南國正清秋。千裏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

——李煜《望江南》

這四首小令,均以夢回江南為主題,可謂組詩。

降帝生涯裏,唯一能自己做得了主的,或許也隻有夢了。隻有在夢中,魂魄可以升上昊天,駕五彩雲霞,再回到那再也回不去的舊江南。

李煜入宋之後詞作,字字句句皆是血淚。所謂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句始工。文字從來如此,人隻有盡失了身外所有,一星一點的浮華都剔除盡淨,才會將目光轉而完全投向心內的本我,從而成就生命和藝術的最高峰。功業、富貴、恩寵,種種都不過是上天所施的障眼法,是風月寶鑒的此麵。所有的大霧散盡之後,真相才會漸漸呈現。

山河破碎,身世浮沉,囚徒之身的李煜已一無所有,也一無可求。人生進入枯水期,亂石嶙峋的河床裸露無遺。

黃庭堅有偈雲:似僧有發,似俗無塵,作夢中夢,見身外身。

此時山河入夢。

花謝花開,秋去春來。

《望江南》,本調為《憶江南》,也叫《江南好》、《望江樓》、《夢江南》、《望江梅》,原為唐教坊曲名,據說始自李德裕為亡妓謝秋娘所撰,所以本名《謝秋娘》。如此說來,基調本就定位在了痛惜往日繁華恩愛。

我愛令詞過於長調。李煜詞多為小令,白描語言幹淨流暢,如流水一般一無阻滯。這四首《望江南》更是精短之至,每首僅二十七字。《白香詞譜箋》議論到:“詞之難於令曲,如詩之難於絕句,不過十數句,一句一字閑不得。末句最當留意,有有餘不盡之意始佳。”認為末尾句是畫龍點睛之筆。我卻尤愛這三字的起句,用字平平有如白話。但極短的句子,甫一落筆即以仄聲收,貌似突兀而倉促,其實卻若高明的劍客出招,拔劍,斬人首級,入鞘,都在電光石火之間,才聞得一聲截金斷玉之聲,已經不見了血刃。對麵軀幹未倒,人頭落地之時,雙眼還未來得及閉上,表情尚有驚駭之色,似乎不敢相信已經身首異處。

我自作主張,將這四首《望江南》排了個序。自“多少恨”到“多少淚”,自“芳春”至“清秋”。恨過,哭過,春來了,秋去了。昔日繁華,今日零落,最後終究歸於澄明:“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已有了涅槃之境。

恨是最濃烈的情感。“多少恨”。三字一念出,仿佛胸頭一口熱血竟翻湧上來,最難將息。千年後讀到尚且如此,不知他當日落筆,該怎樣力透了紙背,墨染了紅淚。該要擲筆開窗才能透得一口氣上來吧。有人評價說這是“深哀淺貌,短語長情”,是以夢寫醒、以樂寫愁、以少勝多的典範之作。

日後張愛玲竟用這三字做了一篇小說題目,亦是溺水一樣的絕望。

“多少淚”。莫道男兒心如鐵,君不見滿川紅葉,盡是離人眼中血。國破家亡,苟且偷生,深夜夢回,斷腸人對斷腸時,如何不悲從中來。

還是做做閑夢吧。眼淚流盡之後,讓我在夢中重新回到南國的春秋佳日,江山依然如畫,脂正濃,粉正香,花開正妍,歌舞正酣。誰說盛年不可重來,夢裏宴席已經再開,依然月圓花好。

之後的春天,在一家舊書店裏,無意覓得嶽麓書社一九八三年出版的劉瑞潞先生選編的《唐五代詞鈔小箋》,看見我與劉先生對這組《憶江南》編排的順序,竟然不謀而合,不覺大為欣喜。暗中得意原來先生也是和我同做如是想啊。

我推想這一組江南曲,大致作於入宋之初,詞中追憶的重量多於悔恨的重量,心態亦比較平和。想來應該是太祖趙匡胤還活著。因為這樣赤裸裸地以“憶江南”為題,並且一憶再憶,如果換作趙光義,未必便容得了他。而趙匡胤對這個書呆子降王,一向是並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就讓他去追憶去悔恨,反正他料定他是也翻不起什麼浪來的。

《後山詞話》記載:宋軍圍困金陵之後,南唐派遣使臣徐鉉來朝。徐鉉能言善辯,尋思以縱橫家的口才化解這場兵戈。於是要揚長避短,找準對方弱項進攻。徐鉉認為趙匡胤出身行伍,文化修養欠缺,於是大肆稱讚李煜的博學多才。趙匡胤就讓他說說李煜有什麼好篇章,徐鉉舉《秋月》篇以對,說這是天下傳誦讀名篇。太祖聽完卻大笑道:“這不過是一介寒士之語,有什麼可以稱道的?”徐鉉不服,說你不要隻說大話,不服氣你也做一首來。這分明是將趙匡胤的軍,殿上群臣都替徐鉉的膽大妄為捏把汗。估計這時候趙匡胤心情正好,也不計較徐鉉的狂妄,笑笑說道:“朕寒微時,從秦中歸鄉,途經華山,有晚喝醉了睡在田間,一覺醒來,看見一輪明月升上天空,得句‘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徐鉉大驚。

大學士徐鉉的確應該大驚。在他眼中一介武夫粗鄙不文的趙匡胤,這兩句詩,竟是乾坤朗朗,天地浩蕩。宋太祖趙匡胤雖無意為文,但是出語雄健如此,正是一代豪雄的氣象。當時寒微中的這人,未必有天下歸我囊中的誌向,這樣的句子,簡直如同神示。

其實說來也不怪,我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性格同樣決定文字風格,尋章摘句,小情小調,豈是大丈夫所為。正如李煜後期的文字,再無心修辭雕飾,卻有如大江流日夜,連哀痛也波瀾壯闊。若宋太祖見到他此時的文字,恐怕再不會譏誚其為“寒士語”了。隻是此時的趙匡胤,早無心管他整日在寫寫畫畫寫什麼了。

說起來,王國維先生評論李煜為“赤子”,真是最為妥帖了。從這組憶江南始,李煜入宋之後的詞作,毫無掩飾之心,心中所思所想所念所係,一一白紙黑字,落到趙氏手中,任何一首,都可作為其歸降後“賊心不死”的佐證,他竟一無顧忌如此。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從這點上,不知道該稱讚李煜的骨氣呢,還是該歎息他的天真單純。

“樂不思蜀”的例子早在前,他該知道要想活得久點,是要懂得裝懵懂的吧。

西晉司馬氏得天下,處置一幹降王。中有蜀國後主劉禪與吳國國君孫皓。司馬炎在朝堂上叫孫皓坐下,並且說:“這個位子朕已經為你準備很久了。”孫皓居然拉長了連硬著脖子說:“我那裏也為你準備了這樣的位子。”孫皓的結局可想而知。

而劉禪同是作為俘虜和降王卻懂得變通得多了。一天司馬炎問劉禪:想念蜀地了嗎?劉禪笑嗬嗬地答:“此間樂,不思蜀。”人都以為劉禪這個“扶不起的阿鬥”是膿包飯桶,“樂不思蜀”。其實怎知這正是他的機警。《蓉槎蠡說》評論說:“小樓昨夜又東風”,歌聲未畢,牽機隨至。即擅諛如降王,長亦不免。宋祖且然,何況司馬。司馬氏比起趙宋多疑毒辣百倍,若劉禪也是李煜這般書呆子性情,恐怕早早就成了刀下之鬼,豈能容他“樂不思蜀”。

不過,人各有性情,李煜這樣的人,要學孫皓的驕傲和硬骨頭雖不能夠,但要他效法劉禪,為了苟且偷生,裝傻賣乖,恐怕比要了他的命更難受,打死也學不來的。

他如何能夠“樂不思蜀”,江南,是他日日夜夜夢縈魂牽的故鄉。

讀到過一句話:所有地方的蝴蝶,它們的故鄉都在江南。

我相信,江南是生長愛情的地方,梁祝生死不渝,雙雙化蝶的故事,隻有雨潤煙濃的江南,才配得上這樣無暇的美。

最早讀到的江南,該都是白居易《憶江南》裏的樣子吧:“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小學生時搖頭晃腦的背誦,並不清楚那“紅勝火”“綠如藍”到底是一番什麼情形。日後讀到東坡“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之句,卻竦然動容,於是學著用淡淡水墨勾畫江南的小橋流水,煙柳長堤,雙飛燕子,綠楊人家。夢想著煙花三月,騎鶴下揚州。

然而韋莊卻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他自中原流寓江南。江南雖好,卻不是故鄉。縱有如畫山水,如花美眷,終究忘不了自己隻是個異鄉客。

可憐他悲歎要老死的異鄉,卻是李煜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哪裏是故鄉?

蘇東坡《定風波》敘其友王定國被貶嶺南,歌伎柔奴追隨萬裏風塵,歸來時卻愈加容顏嬌美眉目如畫。蘇軾問柔奴:廣南風土,應是不好言下甚是不解。柔奴答: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隻是,故國江南已隻是夢裏河山了,李煜的這顆心,要安放在何處?

在百度的詞條裏,第一次知道,還有一種草,名字就叫作“望江南”。這種草又名鳳凰草,植株高大,開黃色花朵,耀眼醒目。喜溫暖濕潤陽光充足的環境,耐寒性差,脆弱易折。

我幾乎瞠目結束。這不分明就是李煜的形象嗎?

既而恍然:原來,他將魂魄安放在了這樣的一株草裏。

那蜀帝杜宇化為的杜鵑,至今仍在日夜泣血:不如歸去。不如歸去!而我願意相信,後主李煜,已經化為了一株草,靜靜地回到了故鄉。

算來一夢浮生

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

燭殘漏斷頻倚枕。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

——【烏夜啼】

是淒風苦雨又一夜。酒冷,詩殘,夢斷。

也許此時此地,這日夕隻以淚洗麵的男子,淚也已經流盡了吧。

何以解憂,惟有杜康。哪怕隻是片刻海市蜃樓一般的美麗幻境,也是值得一醉再醉的。

什麽時候開始嗜酒的呢?

已經記不清楚了。也許,是早在躲避兄長弘毅嫉恨的那些日子裏就開始了。也許,是在北宋皇帝咄咄逼人的一再威脅,而身為南唐之主隻能將皇家儀製一降再降的那些屈辱時刻。也許,是在宋師勢如破竹,金陵岌岌可危,南唐如日將暮的那些最後歲月。

這仁弱的男子,隻有酒,隻有躲進醉鄉,才能求得暫時忘卻。忘卻國恥,忘卻憂患,忘卻勾心鬥角,忘卻大廈將傾,忘卻肩膀上擔不起的擔子。

應該是早就心力交瘁了。在973年秋,宋的企圖已經不加掩飾,趙匡胤甚至派人向他強索江南諸州地圖時,他已預知了這被覆亡的命運。然而對此又能有什麼良策呢。索性借酒澆愁,來個“事大如天醉亦休”吧。

隻是,酒入愁腸,欲要片刻淡忘,又如何有片刻淡忘。江南,往事,悲歡,榮辱。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字字句句勸自己浮生不過一夢,但往醉鄉夢裏行。落筆處卻愈加行坐難安,彷徨無計。

這情形,真應了後世詞人晏小山的句子:“衣上酒痕詩裏字,點點行行,總是淒涼意。”

自古名士,多愛詩酒風流。

馮夢龍《古今笑》中記載酒鬼劉伶: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褌衣。諸君何為入我褌中?”其放浪形骸若此,嘲笑盡天下正人君子。人不過胎生哺乳動物,著了衣冠遮羞而已。

同時代亦多有酒客捐狂。史虛白的借酒裝瘋絲毫不遜色於劉伶。

可惜,李煜無法捐狂,南唐皇室的風格,修養,教化,成就了他是一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苦悶和惆悵都裝在心裏。這樣的人,是將鋒利的刀刃朝向內心的人,割得自己的心鮮血淋漓,外表上,卻也要維護好完美。

所以,即使縱酒買得一時之醉,又怎堪酒醒時的倍加淒冷蕭索。

既然求諸酒無法盡興放任,那就求諸佛吧,且將國運家事盡皆交付與佛祖庇佑。

李煜出生於一個酷好浮屠的帝王之家。祖父李昪、父親李璟皆崇奉佛教,李煜自小耳濡目染,加之生性儒雅懦弱,多情善感,真率任性,不善機詐,其父輩們因爭權奪利而相互殘害的景象令他對政治頗為厭惡,本自有出離紅塵之念。即位之後更是內憂外患,積重難返,眼見南唐國運一日日衰頹,遂將即位之初尚存的一點功業念想盡皆丟棄了,更兼愛妻早逝、幼子天忘、兄弟離散種種打擊,也使他倍加強烈地感受到人生的短促、迷惘、聚散難期、不可把握。運命唯所遇,且讓上天來決定一切吧。生死、貴賤、存亡。

李煜信佛佞佛,幾至狂惑,不僅耗費財力,而且荒逸國政。他大力崇修佛寺,招募僧侶,金陵的僧人一時多達萬人之眾。即使在南唐風雨飄搖、國庫空虛之際,仍不遺餘力地從扶持佛教,不惜從宮中的開銷中抽出銀錢供寺廟之需。在日常生活中,李煜禮佛拜佛也極為虔誠,每退朝回到後宮,就和皇後換上袈裟,誦經,念佛,畫佛像,寫佛經。因長年虔誠叩拜,以至於在額上都形成了“瘤贅”,可見其篤信和虔敬。甚至僧人尼姑犯了奸淫之罪,他也不主張製裁,而是讓他們誦讀佛經一百遍了事。對於要執行死刑的犯人他也交給“佛”來決定,頭一夜在宮中佛前燃燈,到天亮如果燈未滅加以赦免,這樣一來,犯人就暗中買通宦官偷偷續上膏油,往往就能獲赦免。

上行下效。後主如此信佛佞佛,影響所及,南唐諸臣亦多信佛,如潭州節度使邊鎬,人稱“邊羅漢”、“邊菩薩”、“邊和尚”,中書舍人張洎,更是投其所好,每覲見必論佛法,因而日益得寵。其實這些人個個心懷鬼胎,胸中哪裏還容得下佛,佛在這些人手中也不過一著迎逢的棋牌而已。

開寶初年,從北方來了一個口齒伶俐的少年僧人號小長老,帶來很多奇珍異寶,買通權臣,得以接近李煜,朝夕與李煜談論天宮地獄因果業報之說,李煜與這“小長老”相見恨晚,稱其為一佛出世。這名小長老錦衣華服,穿金戴銀,李煜有疑問,小長老卻說:陛下不讀華嚴經,安知佛富貴?這樣似是而非的理論更是讓李煜佩服得五體投地。於是聽從這小長老的勸說,窮其國力大造佛塔佛像,這小長老又請於牛頭山上修建寺廟千餘間,聚徒眾千人,每天供吃供喝。吃不完的就倒掉。其實,這小長老正是趙匡胤安排在李煜身邊的奸細,目的正是要李煜沉溺佛事,荒廢政務,大興佛事,耗盡國力。後來宋師渡江後,就在這個小長老的寺廟中紮營。

他不知道,埋伏在他身邊的炸彈,遠不止這一個“小長老”。在長江邊采石磯上,有一座簡陋佛塔,住著一個沉默寡言的苦行僧,不與任何人來往和說話,別人給他的衣物他一概不接受。包括李煜自己看他這樣苦,很敬重他,也曾想接濟他,卻也被沉默地拒絕了。直到宋軍渡江,人們才知道,這個僧人,居然也是北軍的耳目。

在采石磯邊忙碌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恐怕對於南唐和北宋趙氏,都是足以刻骨銘心的。

這個衣衫襤褸的落第士子,名字叫做樊若水。即是《東坡誌林》裏提到的“後主既為樊若水所賣”之人。

樊若水自小以神童自許,一心要科場登第,光宗耀祖。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名落孫山讓他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破滅。又一次落榜後,他閉門苦思,得出的結論是,並不是自己沒有才華,而是南宋眼見氣數快盡,朝廷上下沉溺於末日的恐懼和狂歡,根本沒有人認真關注一個士子的前途命運。於是,他決心另辟蹊徑,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為自己打通一條光明大道。飽讀史書的樊若水縱觀曆史興替,分析天下大勢,將眼光瞄準了北宋趙氏。他要為之作一件大事,作為晉身之禮,也要讓這無視他的南唐小朝廷看看他的顏色。

樊若水和金陵君臣一樣明白,南唐可以對抗趙宋,最大的憑依就是這長江天塹。北方兵不識水性,從水路進攻,一直是他們的弱項。於是他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如果能在長江上搭一座浮橋,豈不是就可以解決這個難題了嗎?

這樣的設想,以前恐怕也不是沒人想到過。但是卻幾乎是天方夜譚。長江江麵何其寬闊,如何能夠把這浮橋搭成功。他想到了用船隻首尾相連。三國時西晉王濬是從長江上遊造船,沿江東下,才滅了吳國,但是造船財力時日都耗費太多,這也是趙匡胤遲遲未動手的原因。那是否可以用簡單的木板來代替呢。但這個木板要多少才能恰好從彼岸連接到此岸,並且又如何能夠在流水中成功地首尾相接呢。沒有具體的數字說話,這個計劃是難以為宋太祖接受的。他想,我一定要將長江的寬度深度準確測量出來並且彙成詳圖,才能確保一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