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的笑,目光移到被他牽著躲在他身後的那個女子,終究還是帶了恨意:
齊語晗,齊語晗,為什麼偏偏又是你!?
齊語晗被她那樣的眼光看的抬不起頭來.她和姚舒並不算熟悉,也隻是曾經在夏小川身邊偶爾能小心翼翼的打量一下這個漂亮而冰冷的女子.
她是夏小川深愛著的人.這是她對她的印象,懷著某種說不明白的仰慕和一絲絲嫉妒,遠遠觀望.卻明白自己永遠成不了她.
可是姚舒卻似乎很討厭她,每次見她都沒有好臉色.目光也始終清冷,透著涼薄和譏誚.讓她那些卑微的小心思無處可藏.
她在她的麵前從來就是弱者,這是齊語晗一直就明白的事情.所以她總是避開她,小心翼翼的不讓兩人有過多相交的機會.她已不再是七年前的那個齊語晗,無所顧忌愛憎分明.這麼些年裏生活的經曆已經將她身上那一點點傲骨全部磨滅成灰.
而今的這個女生,會害怕,會怯弱.懂得明哲保身,懂得冷眼旁觀.
所以她才會問米安,喜歡的到底是不是眼前坐著的這個人.
她恍恍惚惚的想著,卻陡然感覺一陣涼意.然後涼透的白開水就順著她的額頭滑了下來,流過眼睛,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跡.
她被潑水了.
潑水的並不是目前還保持著優雅姿態的姚舒,而是姚舒的閨蜜肖萌萌.
齊語晗是知道她的,A大最是潑辣的美女,愛憎分明,脾氣火爆.
感覺慢慢滲透進皮膚深處的涼意,齊語晗竟然還有心思慶幸,還好她沒把米安的那杯‘曼特寧’潑過來.要不那麼高的溫度,她臉皮再厚也會受不了吧.
正想著,臉上卻被覆上了麵巾紙.米安心急火燎的幫她擦拭著,臉上終究帶了絲不悅:
“你們有事就衝我來.不關她的事!”
“你他媽的還有臉說!老娘收拾完這個婊子就去收拾你!”肖萌萌也不是好惹的,看見自家姐妹被欺負早就火氣十足.潑一杯水還是輕的了,要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早就大耳光招呼過去了!
“你嘴巴放幹淨點!爹娘沒教過你說話了!”少爺本來在幫女生擦臉,聽見這話動作一滯.話就摻著冷意說出口來.他其實並不在乎她們說他什麼,畢竟這事的確錯在他身上.但他聽不慣她們用那種語氣說齊語晗.
說到底,齊語晗也不虧欠誰,明明都是他的錯,憑什麼要齊語晗來承擔結果.
“你他媽還有理了是吧!”肖萌萌被氣得七竅生煙,掄起袖子就想動手.還好被姚舒一把抓住,
“萌萌,你別衝動.”姚舒還是維持著A大校花的風度,把肖萌萌扯到身後,看著動作機械在擦臉的齊語晗,不冷不熱的道:
“不好意思,齊同學.我代萌萌向你道個歉,希望你別介意.”
齊語晗手中的動作一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那張分外美麗的臉.慢慢點了點頭,便又垂下眼眸,繼續機械的動作著.肖萌萌冷笑一聲,姚舒淡淡看了閨蜜一眼,示意她別說話,才對著眼前的昔日男友道:
“米安,現在來談我們的事情.”
“你說.”米安雖然覺得對不起她,但剛剛整出那一遭‘潑水門’後,心中卻很是反感,隻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麵對他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姚舒神情依舊如常,隻是暗中握緊了手指,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做到平靜無波:
“米安,我和你在一起也快一年了.這一年裏,我自問也對得起你.雖然我們在一起時就說過隻是玩玩,但我至少也付出了真心.現在我也沒做錯什麼,你說分手就分手,你覺得對得起我麼!?”
她這一番話也勾起了米少爺心中的愧疚,雖然還是惱怒剛才的事,語氣卻到底是好了許多:
“這事是我做的不厚道.我剛才也說了,你要我怎麼樣,我都會接受.”
“那好.”姚美人微微一笑,淡淡的指著自己眼前的空地:“你在這裏跪下向我認個錯,我們就兩清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他們這邊從一開始就動靜不小,何況又都是美女帥哥,早已吸引不少客人的目光.齊語晗也停下了擦拭的動作,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她是知道米安的,這個從少年時期就驕傲的一塌糊塗的男人,怎麼可能會願意在這麼多人的公共場合跪下道歉!
姚舒也明顯就是知道這點,才提出這種要求.
肖萌萌似乎也覺得不妥,有些不安的道:
“舒舒,這會不會……”
姚舒卻沒理會她,隻是繼續笑著問道:
“怎麼樣?米少爺?”
這句明顯嘲諷的語氣,讓米安蹙緊了眉頭.好半天,才答道:
“好!”
這個字落下後,他已經跪在了姚舒麵前.那個自小就視驕傲如命的男人當著許多人的麵跪倒在一個女生身前,誠摯的開口:
“對不起.姚舒.希望你能原諒我.”
他的這般爽快,卻是讓姚舒驚呆.和米安在一起快一年,她也不會不明白所謂的在公共場合下跪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意味著什麼.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句話也許已經不太適合現在這個年頭的男人們.卻絕對適合眼前的米安.
但他真的跪下了,為了一個女子,一個從來就不如她的女子.
她還沒回過神來,卻聽見了一個令人驚訝的聲音.從開始就一直沒有開口的齊語晗突然開口了:
“米安,你以為你和姚舒分手了,我們就能在一起了麼!?”
她的聲調冷冷,神色已經退去了方才的驚慌失措,變得淡然而冷靜.她的這個模樣,是姚舒從來沒有見過的風采.而這樣的齊語晗,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動人心魄.
米安也愣了愣,女生卻繼續道:
“你以為七年前的那些事,我都忘了麼!?為什麼隔了七年,你還是這樣自以為是,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別人拖下水.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你!”
說完這句話,女生已經起身離開,姿態瀟灑,神情冷靜.走的時候還記得把自己那一份摩卡的錢留下.但她自始至終,都不曾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米安.
誰也沒有料想到是這樣的結局.肖萌萌沒有,姚舒沒有,米安沒有,就連一眾看熱鬧的客人也不曾有誰料到過.
米安已經站起身來,他的神情還算冷靜,隻是怔怔的看著留在桌上的那些錢,緩緩的,勾唇微笑.他並沒有看姚舒她們,隻是用一種陳述的語氣道:
“舒舒,記得我們兩清了.”說完這句話,他就抓好桌上的那一把零錢,轉身結賬離開.
姚舒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終於斂下了臉上那運籌帷幄的神色.轉身抱住一旁的肖萌萌,眼淚洶湧流下.
米安神情恍惚的驅車回到了家,進門放下鑰匙後,他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耳邊似乎還在回蕩齊語晗剛才冷冷的話語,他閉了閉眼,想驅逐那些讓他心煩意亂的話語.卻發現大腦不受自己的控製.
深埋在心底深處被牢牢上鎖的記憶盒子,一旦被打開,便是無處可藏.
七年了,他催眠著自己忘掉那些零碎的片段,隻記得自己想要記得的東西.
這麼多年的深夜裏,每次午夜夢回時,那些記憶終於不再侵擾他的生活.他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忘記了,而今卻在齊語晗的幾句話語中重新打開了那把厚重的鎖.讓當年那些被他記憶篡改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麵.
他緩緩的勾唇微笑,笑容卻在自己英俊的臉上越發顯得慘淡無光.
一如這些年裏,他驚醒在每個無法入眠的夜裏,也是這般淒淒慘慘的微笑.可想要握住的那個人,卻終究終究,不在身旁.
這是他的懲罰,懲罰他少年時期犯下的,無法彌補的罪.
在初一第一個學期結束的時候,齊語晗真的和許揚成為了一對校園情侶.這是當時不大不小的一個八卦.畢竟兩人也都算校園名人,而且敢明目張膽交往的男女同學在那個作風保守的年代裏,實在不算多見.
不過兩人在一起沒多久後就是期末考試,然後便是漫漫寒假.所以即便同學們都好奇想知道兩人究竟是怎麼樣在一起的,也沒有那個機會去探究.
米家過年向來都是回北京過的,畢竟本家都在那邊,說到底他老爸下T城來也隻是他爺爺的意思,多在這些二線城市曆練幾年,到時候升也升得快.
不過米家向來行事低調,從來不喜歡顯山露水,所以知道他家背景的,除了一些知交好友和一些本來就有背景的高官,T城中知道內情的一個手就數的過來.
不過米安覺得回北京也好,正好可以避開這些操蛋的煩心事情,一個人好好安靜一下.順便也忘了那個在他心中侵占太多的操蛋的人!
所以寒假一到,他就買了機票直飛北京市.沒了父母的管束,爺爺奶奶也最是疼愛這個年紀最小的孫子,米少爺實在是過了一段神仙般舒心的日子.
每天和幾個家中背景相似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少爺漸漸學會了抽煙.
在心情煩悶時抽上一根,然後在煙霧繚繞中便又可以看見夢中的那張麵容,還是那樣對著他笑,有時會伸過手來抱住他的脖子,輕輕的微笑,輕輕的說話.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她不是許揚的女朋友,她還是她的齊語晗.
那一段日子,少爺抽煙抽的很凶.在尼古丁的麻醉下,他會伸手握住那個虛無縹緲的影子,然後感覺心裏空落落的痛.
他終於肯承認自己後悔了,但是即便總是在深夜裏醒來後怔怔發呆,他也知道已經挽回不了什麼.那句‘許揚我喜歡你’已經抹殺了他們之間太多可能.
驕傲如他,又怎麼肯放下自尊,放下一切,去求一個也許已經得不到回應的答案!?
就這樣,在心情無比鬱悶下.他跟著那群平時就不學好的二世祖開始抽煙酗酒泡夜店,反正米家從來就財大氣粗,這樣的揮霍與他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
不過米家家教甚嚴,米老爺子雖然疼愛這個小孫子,卻也不能容忍他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終於在一次米安跟著人家瞎起哄聚眾鬧事被逮著時,老爺子徹底被惹火了.拿出當年帶兵的那股狠勁,找出鞭子狠狠教訓了這個孫子一頓,接著就下了禁足令.
米安委屈不已,卻也不敢惹惱他家老爺子.隻能乖乖在家待著,等著他家爸媽回來過年.
這個寒假在少爺印象中實在是過的憋屈的緊,無聊又鬱悶,弄的他都開始盼望開學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開學,少爺第一天進教室就覺得自己還不如被他家老爺子管著好呢!就算是再抽他一頓鞭子他也沒有怨言.
會這樣想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不過是許揚的位置換到了齊語晗的後麵.聽蘇止說,好像是許揚自己去要求的,打的是幫助同學的幌子.
反正許揚本來就是資優生,班主任當然也不會懷疑什麼,自然而然就幫他換了位置.
蘇止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好像他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隨地就可能爆發.但他聽完後也隻是不置可否的淡淡應了個單音節,便再也沒有下文.
蘇止本來還緊繃著神經,看見他似乎真的不大在意,才放下心來,好好的鬆了口氣.
米安被他那樣緊張兮兮的神色弄的有些哭笑不得,眼神淡淡的瞟向那邊正在聊天的少年情侶.沒有過多停留,便移開了目光,他突然很想抽煙.非常非常想.
想到就去做,他現在煙癮重,一般都隨身帶著一包萬寶路,以備有什麼不時之需.
而在他們這個年紀裏,抽煙的男生並不多,他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家圍觀,便找了一個沒什麼人經過的走廊轉角,安安靜靜的抽著煙.
煙霧彌漫中,她的臉又出現了.然後慢慢湊近,在他的唇邊印下一個虛無飄渺的吻.他緩緩閉眼,隻覺得心跳如擂鼓,伸了手,觸摸到的卻還是虛空.
再次睜開眼,果然隻有煙霧和他.而今的他,卻也隻能用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來麻醉自己,來觸摸她.
米安自嘲的笑笑,卻聽見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
“你在這裏做什麼壞事啊?”
“嗯?”他心中一跳,下意識的就掐滅手中的煙,卻聽見女孩子清脆的笑聲:
“你怕什麼啊!是我啦.”
他回頭,看見許婷婷微笑的臉,略微一怔後,也迅速的回以一個笑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許婷婷從來就是會活絡氣氛的人,見他不說話,便自動開口:
“一個寒假不見,你成壞學生了.”
聽見這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語,米安隻是滿不在乎的笑笑,臉上不自覺的帶了絲痞痞的玩味:
“是啊.美女,能請你幫我保密嗎?”
“保密什麼,帥哥?”許婷婷也從善如流.
“保密我抽煙啊.要是被人知道了,我的形象可就毀了.”他繼續滿不在乎的笑,又拿出根煙,點燃抽了起來.
許婷婷看著他熟練而優雅的抽煙姿勢愣了一下,片刻才反應過來,笑道:
“有什麼關係.男生抽煙很帥的.”
“是嗎?”他答的漫不經心,又掐滅了那根隻抽了一半的煙,轉身笑道:
“走吧.美女,我們回教室去了.”
許婷婷沒答話,隻是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微微恍神,然後迅速跟了上去.
回到座位上時,蘇止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大自在的道:“兄弟,你身上有股怪味.”
米安鄙視的看他一眼,冷冷笑道:
“你不懂,這叫男人味.”
蘇止聽完以後,默了一下便嗤之以鼻.米少爺便繼續笑的漫不經心,不鹹不淡的又添了一句:
“這是成熟男人的味道.有一天,你就會明白的.”
蘇傻缺看著這位爺故作高深的扮深沉,無語了好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