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顧與展望(1 / 2)

第八章 回顧與展望

宋代結束了,宋詞也結束了。但我們也可以認定,即使宋代沒有結束,那宋詞也一定要結束的,因為文學亦有宿命,它受它內在規律的支配。這內在規律也如同生命一樣,既有其生,必有其亡。它的生存表現是:總會有新的主流文學形式取代舊的主流文學形式。為什麼在文學前麵要加上主流二字?因為舊的文學形式雖然必定會被取代,卻不一定就此消亡。它還存在,但主流文學形式中沒有它了。比如直到21世紀的今天,依然有人做古體詩,作詞,甚至作賦,而且其中還有很有質量的作品出現。但讓它們成為主流文學樣式,不可能了。硬說它可以成為主流,那不過是幻想甚或幻覺罷了。

以漢字為基礎的文學樣式,也有自己的宿命——內在的發展規律。表現在詩歌這個方麵,即有一個從四言詩到五言詩再到七言詩再到長短句——詞的發展過程。那基本走向,無可更改,也不能逆轉。從四言到五言,經過了數百年時間;從五言到七言,又經過數百年時間。七言詩的極盛時期,是唐王朝,它的最醇正的表達形式是絕句與律詩,它對字數和音律的要求也是有嚴格的規則的。

漢語詩歌,由四言、五言到七言,沒有結束,於是長短句——詞興起。長短句也絕不是漢語詩歌的結束,它還要向著新的主流形式發展。這發展同樣不能結束,如果真的結束了,說到了某種文學形式就到了頭了,那麼這語言也就“死”了。長短句作為漢語詩歌的一個環節,它依然要向前發展,再發展,就是元曲了。所以說,即使宋王朝不曾滅亡,宋詞的時代也必然會結束。不幸,宋王朝滅亡了。因為它的滅亡,宋詞向元曲過渡的過程加快就是了。

不唯如此,長短句向元曲發展,也有一個長長的過程,正如詞的發展並非始於宋,至少在白居易、劉禹錫的時代,它已經很有成績了,而那個時代顯然還是唐詩盛行的時代。

元曲的發展亦如是也,至遲從曾布、趙令畤的作品中,已有大曲出現。這大曲完全可以看成元曲的前奏。大曲之前還有鼓子詞。歐陽修即寫過鼓子詞,南宋的張掄也寫過鼓子詞,而且流傳至今的鼓子詞作品也不算少。

除去鼓子詞,還有所謂賺詞。鼓子詞原本應該是一種民間藝術形式,但它與詞的關係密切,所以它是否是民間藝術形式,尚有疑問,其間的轉變情形,亦不清楚。賺詞則肯定是民間藝術,它的形式是隻唱不說。這種民間藝術形式對於元曲的影響或許更為直接。

還有戲曲。戲曲在唐代已有相當地位,至少像唐明皇和後唐的李存勖這樣的皇帝都是熱衷於戲曲的。所以後人尊唐玄宗為梨園行業神;李存勖更是粉墨登場,客串過角色的。但唐人的戲曲形式如何,已難以確考。宋人的戲曲形式,卻有資料流傳。

在這樣的情勢下,世事突變,南宋王朝滅亡了,元人統一了中國。因為這曆史變故,加速了宋詞的滅亡。元代對既有文學藝術形式有它的選擇,現在回頭看去,他們沒有選擇宋詞,實在這形式對他們來說是太艱深了,而且他們的生活方式與宋人的生活方式也很是不同。他們沒有宋徽宗這樣文化皇帝,也沒有晏殊那樣的太平宰相。他們沒有選擇宋詞,但選擇了戲曲。元人作為一個能歌善舞的民族,本來就有諸多戲曲基因植根於他們的民族文化中。來到中原,又被中原文化迷住了。中原文化太好又太多,選擇誰呢?他們選擇了“戲”。戲,雜劇及散曲,本來就較之宋詞更具發展潛質,經他們一認定,一欣賞,一鼓勁,一推動,元曲的黃金時代迅速到來,而宋詞的末世輝煌也很快隨之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