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依,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坐在明黃錦緞鋪就的床榻邊,雲芯握著方卓依的手,唇邊的笑容,有如三月和暖的春風,那樣明麗和煦。
方卓依仰望著頭頂明黃的流蘇穗子,連笑都仿佛有些吃力:“這是德陽宮吧?”
雲芯含淚點點頭。
她閉上眼睛,安靜了片刻,忽然又道:“我竟然睡在龍榻上……”聲音低若蚊蠅,若不是龍君佑打發走了所有宮人,室內極為安靜,雲芯定是聽不清她在說什麼的。
“卓依,你恨嗎?”她伸出手,細細輕撫方卓依冰冷的麵容。
她歎息一般看向她,熾烈的眸子,如今也隻剩一絲微弱的柔光:“我恨……這樣的命運。”
眼中湧起灼熱的痛楚,雲芯再也忍不住,淚水無聲滑落,“好,你既然恨,我就幫你報仇,所有的一切,我來為你了結。”
方卓依已經極度虛弱了,隻靜靜聽著她說,不哭不笑,也不出聲,突然,她猛地掙紮起來,緊緊攥住雲芯的手腕:“幫我……幫我隱瞞,求你了……一定要幫我……”
雲芯怔怔看著她,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當初,那張嬌蠻任性的臉龐,高傲地揚起,口中說著蠻橫無理的妄言……仿佛那才是一場虛幻的夢境,所有的美好,頃刻坍塌。
“幫我,一定要幫我……”方卓依本是唇色煞白,卻因此刻激烈的掙紮,讓豔紅的血跡,染上她的唇畔,竟顯得那樣豔麗淒美。
雲芯隻覺得胸口一陣裂痛,像被人狠狠捏著心髒一般,她的手顫抖了幾下,終是堅定地落在方卓依的肩上:“好,我幫你,幫你瞞著他。”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她脫口說出幫你的一刹那,方卓依眸中的光澤,驟然熄滅,但那豔麗的唇畔,卻揚起一抹滿足幸福的笑意,如五月的榴花,絳英如雪,紅豔似火,就像她曾經的笑容一樣,奪目而耀眼,令人見之難忘……
其實,這何嚐不是一件好事,遠離了宮廷,遠離了喧囂,她還是那個明豔快樂的女孩,在屬於自己的天地,自由翱翔。
雲芯起身,當最後一滴淚落下時,她不再悲傷。
“卓依,我答應你的事,必定要為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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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外麵有個女子求見,自稱是皇貴妃!”
書房內,龍承軒剛放下繁瑣的公文賬簿,就聽門外傳來伺人的通稟,微微一怔後,這才對門外的人道:“帶她去前廳候著,本王馬上就到。”
“是。”伺人依命退下。
唐雲芯?沒想到第一個主動見麵的人,竟然是她。不過這也在預料之內,尹飛鴻是求見了自己,才有機會進禁衛兵的,她隻怕要將昨夜發生的事情,全部歸結在自己身上。
想來也沒錯,畢竟是他有意為之,就等著昨天夜晚的那場好戲,沒想到這麼快就上演了。可惜,他不能親自一飽眼福。
來到前廳,就見那冰雪一般的人兒,靜立在門前,臉上帶著固執的負氣神色,他很少見她動怒,這是頭一次見她如此生氣,倒是別有韻致。
“怎麼?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一坐?”龍承軒大步向她走去,一聲朗笑,便欲去拖拽她的手。
雲芯憤然轉身,青石色的鬥篷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連她眸中的光澤,也帶著如刀鋒切膚般的淩厲:“龍承軒,我今日來,不是跟你敘舊來的,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並未因她的拒絕而感到尷尬,龍承軒好整以暇的收回手,散漫道:“哦?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本王算賬的!”
“龍承軒,你別挑戰我的底線!”對他散漫的態度不滿,雲芯加重語氣道。
“底線?”龍承軒陡然收斂笑意,臉色也沉了下來:“本王倒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有本事,在藍田鎮時,倒是本王小看你了。”
雲芯冷淡道:“彼此而已。”
“好,好一個彼此而已!那麼你今日秘密前來,是想要命令本王何事?”
故意忽略他言語中的譏諷,雲芯開門見山道:“讓尹飛鴻離開。”
龍承軒嗤笑一聲:“既然要讓他走,為何不親自找他,你這要求委實強人所難。”
“龍承軒!”雲芯連名帶姓,沉聲喚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將他納入禁衛兵,分明是別有心思,雖然我不知道你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但你若要犧牲我身邊的人來作踏腳石,我決不允許!”
話說到這個份上,是沒辦法再平心靜氣相談了,龍承軒麵上亦罩了一層隱隱怒氣:“唐雲芯,你心甘情願回來做龍君佑的女人,與本王無任何關係!你若要維護他,本王也絕不會相讓,尹飛鴻一事,你不用再找本王商議了,本王至多答應你,不將方卓依的死訊告訴他,但是,本王絕不會任他離開禁衛兵!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試上一試!”
他狠絕到毫不留餘地的警告,使得雲芯氣怒交加,掩蓋在寬大袖口下的手也在不住顫抖。盯著龍承軒狷狂冷硬的麵容,雲芯幾乎咬碎一口銀牙,竭力平複心中翻湧的狂怒,冷笑出聲:“好,既然如此,那本宮倒要看看,這事究竟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