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奇了,平日裏從來不與太後親近的人,今天竟然都到齊了。雲芯詫異之下,還是恭恭敬敬向皇帝以及太後見了禮。
“哀家就說,今天皇後一定也會來。”太後笑說著,目光似不經意在殿內環顧一圈,“今兒個真真熱鬧,哀家這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雲芯笑吟吟上前,在太後身邊的空位坐了,仿佛早已熟稔了一般,親熱道:“是啊,難得這麼熱鬧,太後也該開心才對。”
“平日裏都是你陪著哀家解悶,雖說不比今日鬧騰,但哀家也是高興的。”太後這句話的分量不小,熱鬧被她改成鬧騰,顯然對今日眾妃的到場,分毫也不感歡喜。
雲芯似對太後的話並不在意,依舊保持笑意道:“臣妾陪著您,總是那樣沉悶,怎比得上各位姐姐妹妹還有皇上陪著您的歡快。”
太後慈和地看她一眼:“你倒是會說話。”說罷,又將目光投向座下諸人:“今日大家難得湊在一起,還是我這個老婆子沾了皇帝的光,你們也不要拘束,你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必在意哀家,哀家這裏有皇後陪著解悶。”
太後隨意的一句話,卻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擲下的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漣漪。龍君佑的笑意很淡,目光望向雲芯,眸中帶著一絲不明的光澤,像是讚許,又像是沉痛,而淑妃正在飲茶的動作陡然一頓,臉色也在熱氣的朦朧中,變得灰白一片。江彩繡是唯一應聲的人,臉上掛著笑意,而眸子裏,卻射出冷厲的怨毒恨意。
林昭儀有些莫名的看著眾人,她隻是一個才被扶持上位的昭儀而已,所以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努力地保持著一副端莊的樣子。
雲芯淺笑如常,心中卻也翻起了不小的浪潮,太後今日當著眾人的麵表態,是否已在暗示什麼?
有了太後的絕對支持,她的地位便再也不可動搖,即便淑妃有心,江彩繡不服,也隻能忍氣吞聲,最重要的一點,自己的後位若是坐得穩,即可鞏固博裕的太子之位,這是一石二鳥的好事,總算自己這段時日來的付出沒有白費。
接下來,她的勁敵,隻有一個公孫家了。
沒想到在十幾年前,她還在為著公孫家的榮耀而拚搏犧牲,今日,就要親手拔掉這顆自己培養起來的毒瘤。
真是世事弄人,一切因果輪回,都無從預料……
“啪!”就在她出神之時,一聲響亮的碎裂突兀響起,喚回了她遊離許久的思緒。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一名小宮女匍匐在地,驚恐地朝著太後磕頭,在她身邊,是碎了一地的茶盞,程亮的地板上,才剛剛舒展開葉片的茶葉,正在嫋嫋冒著熱氣。而另一麵,江彩繡正扶著明顯受驚的林昭儀,關切詢問。
林昭儀滿麵憤色,抱著自己的一隻手臂,眉梢緊擰。雲芯清楚地看見,在林昭儀綃紗長裙的袖子裏,那嫩白的手臂上,滲出了殷紅的點點血跡,雖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但她畢竟是正四品位份的昭儀,奴婢傷主,可是不小的罪名。
眾人皆是一副慌神的態度,唯有太後不緊不慢道:“小傷而已,慌什麼。”說完,轉向一旁,對靜立在身側的小宦官道:“來去傳太醫來。”
“是。”小太監恭敬退下,正欲轉身,卻聽江彩繡一聲驚呼,循聲望去,隻見她身旁的林昭儀,已經唇無血色,眼仁泛白,突地猛然嘔出一口血來,接著就一頭栽倒在地。
此事發生太過突然,眾人都被這場景嚇得有些懵。太後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急忙催促嚇傻在門口的小太監:“杵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快去傳太醫!”
小太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撒腿就跑。
林昭儀被放置在太後臨時休息的軟榻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即便臉上擦了厚厚一層胭脂,也掩蓋不住她麵上那層死灰之色。看她的樣子,十有八九是中了毒,難道,是她之前喝的茶有問題?絕不可能,這個原因立刻便被雲芯否決了,這裏是太後的寢宮,誰敢那麼大膽,在太後的眼皮子底下給林昭儀下毒,可除了在茶水裏下毒,還能用什麼辦法暗害林昭儀呢?會是點心嗎?不會,她記得,那盤放置在她身側的點心,是她和江彩繡共食的,沒道理江彩繡食用了無事,偏偏林昭儀就中了毒。無意中,雲芯的目光掠過林昭儀臂上的傷口,那傷口已經凝結,血跡泛著青黑的顏色。
傷口……傷口!
不多時,太醫便急匆匆趕來了,看樣子定是催得緊了,拜見太後的時候,額頭上一層晶亮的汗水。
人命關天,太後也顧不上讓太醫給在場諸人挨個行禮,指著林昭儀,便讓他盡快看診。
太醫凝神診了會兒脈,又翻看了一下林昭儀的眼仁,立刻便斷定道:“回稟太後,昭儀是中了一種罕見的劇毒。”
“中毒?”太後大驚道:“怎麼好端端會中毒呢?中的什麼毒?”
太醫抬袖拭了一把額上的汗,將林昭儀受傷的手臂翻過來,指著上麵的傷口道:“毒就是從這裏侵入的,此毒名為見血封喉,是一種隻要見血就要命的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