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八年(1093年),支持舊派的高太後逝世了,哲宗終於破繭而出,掙脫了束縛,在金鑾大殿的龍椅上,有了發號施令的絕對權威。
哲宗一親政,就開始收拾蘇軾等一幹舊派大臣。故去的剝去封號,活著的貶出京城。於是,文彥博、範純仁、劉摯、劉安世等人被貶出朝。哲宗封章惇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戶部尚書李清臣為中書侍郎,兵部尚書鄧潤甫為尚書右丞。以章惇為首的新派成為朝廷重臣,倍受寵愛。蘇軾本是司馬光一派中人,哲宗念及他曾是自己的侍讀,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動他。但是,蘇軾身在高位,卻不容於新派,常在朝廷上出言譏諷,新派一幹黨羽自然恨之入骨,於是聯名彈劾。不久,蘇軾被貶去了英州,接著又去了惠州。英州和惠州都在今廣東境內,路途遙遠,當時又無飛機、火車等現代化交通工具,蘇軾年近六旬,一路顛簸,再加上身體原本虛弱,哪裏承受得住。幸好他心懷坦蕩,性格豁達,所以,瀟灑時還能做幾首詩詞。這話傳到京城,章惇等人自然惱急,那意思,小樣的,我不信折騰不死你。章惇繼續往哲宗耳朵裏吹風:“萬歲啊,那蘇軾遷官在外,已不把聖威放在眼裏,傳聞他一路做詩數十,含沙射影,抨擊朝廷。”哲宗對蘇軾本無好感,也不尋根問底,驗證憑據,於是大手一揮,說道:“貶,繼續貶。”
廣州已算邊陲,還往哪裏貶?章惇等新派黨羽一商量,對了,去儋州。把蘇軾老小子貶到儋州去。儋州就是現在的海南島,當時人煙稀少,算得上是天外天了。不過,讓章惇等人想不到的是,蘇軾在儋州效仿陶淵明,居然過起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來,雖然吃穿簡樸,倒也自得其樂。
哲宗壓抑了這幾年,總算長舒了一口氣。哲宗起用王安石新法中人,並非說他是個肯於革新的人,而是出於逆反心理。哲宗心道,太後啊太後,哼哼,你也有登上西天極樂世界的這一天。高太後的人哲宗一概不用,連太監也讓李憲照著冊子清換了一遍。當時的知開封府蔡京,險些也被哲宗收拾了。
司馬光為相時期,非常器重蔡京,雖然當時朝中有人彈劾他,但是,司馬光還是不斷提升他,將他從外地調回京城。
哲宗坐在龍椅上,看著手中的花名冊。這張花名冊不妨看作是一份黑名單,乃哲宗親自製作,上麵羅列了一些舊派黨羽的人,其中就有蔡京。其他人貶完了,哲宗就把目光望向了蔡京。蔡京額頭的汗刷地下來了,沒等哲宗開口,自己出班跪下,不住地叩首,說道:“吾皇萬歲萬萬歲,微臣冤啊。”蔡京知道,皇帝是金口玉言,一旦等他先開口,再求情就晚了。
哲宗冷笑一聲:“蔡大人,你有什麼冤的,跟著司馬光不是很風光嗎?據說前幾年天下百姓都要傳誦司馬光砸缸的故事,你很會拍馬屁啊。”
蔡京渾身像篩糠一樣,頭碰在地上咚咚直響。哲宗說:“好啦,隻要你說的有理,朕就免了你的罪。”蔡京說:“微臣和司馬光那賊是貌合神離,在朝的諸位大人都知道,臣是受製於司馬光的淫威,不得不聽從他的命令啊。”哲宗道:“你的意思是在民間傳誦砸缸故事是被迫的了?那好,朕再問你,昔日司馬光曾下令將免役法改為差役法,朕聽說當時各地大臣都難以在短期內做到,而你隻用了五天就做到了,這又怎麼解釋?”蔡京臉色大變,說道:“聖上明察,其他大人都做不到,微臣哪裏能夠做到,其實……其實是微臣欺瞞了司馬光。”
“量你也做不到。”哲宗嗬嗬大笑:“蔡大人,真有你的,欺上瞞下的事做了不少吧。”
蔡京聽哲宗放笑,心中微微一寬,說道:“其實聖上應該知道微臣和王相的關係。”哲宗點點頭:“不錯,王安石是你的老師,你弟弟蔡卞又是王相的女婿,所以,朕才沒有加罪於你。”
“皇上聖明,聖明。”蔡京知道哲宗說出這句話來,算是放過了他,於是臉色漸漸舒緩下來。
哲宗瞥了蔡京一眼,暗暗發笑。他並非不知道蔡京是個牆上草隨風倒的人,但是,既然現在大宋江山都在他的手心裏,還怕他蔡京有二心嗎。
哲宗把一幹大臣按照自己的喜厭,貶的貶,升的升,然後帶著李憲朝後宮去了。來到延福宮,哲宗往龍床上一歪,送給李憲一個眼神。李憲馬上明白了,轉身去把劉宮女喊了來。那劉宮女其實已經屬於美人的身份,但還不能和妃子一樣,享有獨立的寢宮,所以,哲宗每次寵幸她,便在自己的延福宮裏。
劉美人一進來,便將棉花糖似的身子貼在哲宗懷裏,嗲嗲地說:“皇上,怎麼好久才喚奴婢來,奴婢還以為萬歲不要我了呢。”哲宗的骨頭都快酥了,忙道:“朕有好多事要處理,忙啊。”劉美人伸著細細的手指,在哲宗的胸前劃著圈兒。“皇上,你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交給大臣們去做吧,奴婢一刻也舍不得你。”哲宗嗬嗬大笑:“朕也舍不得你呢,隻是太後去世,這朝廷中的血液要換上一遍,痛快,朕終於揚眉吐氣了,從今之後,這大宋江山便是朕一個人的了。”
“還有奴婢呢,我也要。”
“對,對,這江山有你的一半。”哲宗攬著劉美人,極其得意。
劉美人趁機說:“皇上,你總該給奴婢一個賞賜吧?”
“好吧,就封你為婕妤,怎麼樣?”
“謝萬歲。”
劉美人,哦不,應是劉婕妤了。劉婕妤道了謝,心裏卻並不滿足。就在這時,外麵李憲的聲音傳來:“萬歲,章大人來了,見還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