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冷笑一聲,道:“這有什麼想不通的。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走在街市上被人毆打,旁邊有一堆陌生人路過而不拔刀相助,你會怨恨他們嗎?”
“怨恨談不上,最多就是有點生氣,畢竟他們與我非親非故,不想惹麻煩也是人之常情。”
“那如果你有一位從年少時便相識的至交好友碰巧目睹你被人毆打而坐視不理,不僅如此,你這位好友的弟弟還對你窮追猛打,你會怨恨你的這位好友嗎?”
楊畏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當然會!我會感覺自己這麼多年的情誼錯付了!”
蔡卞道:“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隻要是自己真心在乎的人,一旦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往往給當事人帶來的傷痛要遠遠大於陌生人,因傷痛而產生的仇恨自然也會比陌生人更加強烈。至於對方為何會做出此事,其根源究竟是什麼,是明哲保身,還是有難言之隱,又有誰會深究呢?”
楊畏恍然大悟,長歎一聲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之深,恨之切吧。”
蘇軾與候晉叔閑聊許久,感覺對方言語間流露出程之才似乎有意重修舊好,這才派候晉叔前來試探。但是程之才並未捎來書信,隻是讓候晉叔口頭委婉地表達,這讓蘇軾有些捉摸不定,怕自己會錯意。
蘇軾一時間陷入兩難境地,如果對方無意重修舊好,自己身為罪臣今後該如何應對出任廣南東路提點刑獄的程之才呢?如果對方有心重修舊好,兩人勢必要見麵,到時該如何麵對他呢?如果是與旁人的陳年恩怨,也許蘇軾能一笑了之,然而這是事關至親之人的生死之仇,如果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一笑泯恩仇,那就不是重情重義的他了。
他糾結許久,最終決定讓候晉叔傳達自己有意重修舊好,畢竟自己現在身不由己,還是要虛與委蛇一下的。為了保險起見,他也讓候晉叔口頭傳達。候晉叔任務結束,帶著兩名差役離開了嘉佑寺。
送走候晉叔後,蘇軾突然席地而坐,仰望著山中景致發起呆來。王朝雲、蘇過一直在屋外聽著蘇軾和候晉叔的交談,蘇過見父親情緒低落,想要上前安慰,被王朝雲攔住。王朝雲看著蘇軾落寞的背影,對蘇過低聲道:“讓你爹一個人靜靜吧。”
蘇過點點頭,和王朝雲返回家中。蘇過出生時,蘇八娘已去世十九年,蘇程兩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很少聽蘇軾提及,隻知道姑母因婆家而死,兩家至此斷交,其中原委不太清楚。他也曾因好奇私下詢問過王閏之,然而王閏之也不甚了解。王閏之因不忍蘇軾回憶傷心事,所以嫁過來後也沒有細問。
蘇過很久沒見蘇軾這般黯然神傷過了,猜想當年肯定發生了很多事,隨口對王朝雲說道:“王小娘,你聽爹提過姑母的事嗎?”他話一出口又自嘲道,“連我娘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會知道?”喵喵尒説
前世身為王弗的她豈能不知?蘇軾如何身負重傷在棍棒中將病重的蘇八娘強行從程家接回,程家如何過來搶走孩子致使蘇八娘吐血而亡,蘇軾如何抱著自己悲痛欲絕,這一幕幕記憶重回腦海,揮之不去。然而此刻身為王朝雲的她沒法告訴蘇過這些,隻得對其說道:“你若想知道,就去問你爹吧。”
蘇過歎了口氣,道:“算了,爹若想告訴我自然會說的,他不想提,我又何必讓他重憶傷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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