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肖然難掩開懷,她與他相處得越來越融洽,像今天現在這樣,她自自然然叫他的名字,自自然然提出她的要求,這一直是他樂於見到的。“河水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看看這裏的建築。這個城市建築風格別具一格,大多都是哥特式的。”
夏末理直氣壯地辯駁,“每次都是你提議我聽從,這次得換一換,我提議你聽從。”
“好!好!好!”
“我爸年輕時在這邊留過學,我曾聽他說多瑙河河水一年中有八種顏色,我想看看現在是什麼顏色。”夏末滿臉神往。
“真是個小丫頭,這麼容易滿足。”卓肖然終於趕上了夏末,“還聽伯父說過哪些地方,說來聽聽,我們統籌規劃一下,看看能不能多轉幾個地方。”
“哇。太棒了,下次你再出差還挑我做翻譯好了。”夏末興奮地轉過身子,和卓肖然並肩前行,“告訴你,我功課很棒的,除了主修德語外還兼修了法語和日語。”
“唔,讓我考慮考慮。”卓肖然故意逗夏末,“你英語沒問題的吧?”
夏末拍拍胸口長鬆口氣,“我以為你考慮什麼呢。我們外語學院的,沒有不懂英語的,至於我,沒進外語學院前就可以用英文與人無障礙交流。”說著說著,她回過了味,舉拳作勢要打卓肖然,“你耍我的吧?”
卓肖然哈哈笑著疾步幾步。
“有本事你站住……”準備追卓肖然的夏末乍一抬眼居然發現肖克明站在前麵,她懷疑自己做了夢,使勁揉揉眼,不錯,眼前的人就是肖克明,太過驚喜太過意外,她居然呆呆站在原地。
肖克明心裏很不平靜,“夏末,我終於等到你了。”
卓肖然心中的疑惑得解,他聽過肖克明的聲音。這是他無法阻攔的見麵。
如夢初醒的夏末哇哇叫著撲上去,“你怎麼會在這裏?怎麼知道我們今天會來這裏?”
肖克明心底的震怒與委屈因她驚喜的尖叫而消散,相思得解,他眼裏除了夏末,根本看不見其他人,“怎麼不開國際漫遊?”
夏末哪裏知道肖克明給卓肖然打過電話,一來行程實在緊張,二來她已不再想著離開長通,她心裏已自覺取消了與肖克明見麵的計劃。隻是,這樣的話不好當著肖克明的麵說出來,她笑嘻嘻地搪塞他,“為什麼要開,公司又不給報銷。”
肖克明哭笑不得,“出差期間自然會報銷。夏末,我雖然沒進集團,可我是肖家人,別欺我不懂。”
夏末瞟一眼站在遠處的卓肖然,壓低聲音,“別發牢騷了,是我不懂。”哪裏是她不懂,根本就是卓肖然的阻攔。
眼前的她明眸皓齒,比之以前更顯俏麗,肖克明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走,夏末,我陪你去看多瑙河的河水。”
站在遠處的卓肖然看似漫不經心隨意四顧,其實,一直注意著夏末和肖克明的動靜。見夏末任由肖克明握著她的手,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夏末很是為難,現在是她的工作時間,怎麼能就這麼離開。
身處異國他鄉,沒有親人朋友,思念的人又在遠方,每一個假日,每一個夜晚,孤獨都煎熬著肖克明的內心,今天,暗戀多年的人就在眼前,他怎麼可能輕易離開。“夏末,你知道嗎?在這裏,每天晚上臨睡前我都告訴自己,離回國的日子又少一天,夜裏隻要醒來我就會真心祈禱,祈禱第二天早些到來。離開你已經七個月零八天——二百一十八個日夜,我就是這麼挨過來的。”
夏末心中酸楚,眼窩濕潤起來,很想就這麼跟肖克明離開。可僅有的一絲理智又提醒著她,卓肖然正等著她去工作,“克明,你先找個地方住下,晚上我們再細聊。”
“夏末。”肖克傑眼神懇切,“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我嗎?”
“克明,我……”
卓肖然忍無可忍,厲眸冷冷掃過肖克明,望向左右為難的夏末,“到我們和對方約好的時間了。不要遲到。”說完,舉步就走。
肖克明不想夏末為難,他認為礙於自己的身份卓肖然也不應該阻攔,由他出麵比較合適,於是,大步走上前截站在卓肖然麵前,“卓總,我是肖克明。能給夏末一天假嗎?”
卓肖然麵無表情,“這個問題你直接問她本人就好。”
肖克明突然間明白了肖克傑的感受,這個男人不是目中無人,而是對瞧不上的人根本懶得去瞧。別說心高氣傲的大哥了,就是他也覺得心裏很不爽。他不想再和這個男人說下去,反正夏末是銷售部的人,而德語翻譯隻是臨時性工作,不需要擔心夏末以後會被卓肖然刁難。於是,不再和卓肖然多說什麼,直接掉頭走向夏末,“夏末,我們走。”
雖然相處時日不長,可夏末卻知道卓肖然拒絕得很徹底,根本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因私廢公的事她不能做,而且,也不能不顧忌卓肖然的感受,“我們住在藍倫堡酒店,我在F1208房間,你在那兒先找間房安頓下來,工作完後我去找你。”
肖克明不甘心夏末就這麼丟下他,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夏末,“夏末,你變了。”
“哪裏變了?”卓肖然已經走遠,夏末心裏有些焦急。
見夏末頻頻往卓肖然走的方向看,肖克明覺得委屈再次沒頂而來,以至於說話都有點衝,“如果你還是從前的你,今天絕不會就這麼丟下我。你知道嗎?從我知道你來到德國的那一刻起,我是多麼的興奮,興奮得連睡覺的時候都能笑醒。我給卓肖然打電話,他說他的行程裏沒有會客計劃。無法聯係到你,隻好問我哥要你們的行程表。夏末,你知道嗎?我在這裏足足等了六天,在這六天裏,我天不亮就來,深夜才離開,唯恐和你們錯過。”
夏末隻是一個勁道歉。
“我要的不是你說對不起。”
肖克明似乎更拗了,意識到這一點,夏末反而冷靜下來,“你一直都明白,你要的我給不了。”
“夏末,我今天要的隻是你陪我。我想和你說說話,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也想讓你知道我在這邊的情形。”
夏末並不想傷害眼前這個男人,可卻異常清楚,給他希望就是讓他以後更加痛苦,“克明,我不是你,你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我卻從高三就過著為生活而奔波的日子,你不會真正了解我們這些人心中的苦楚。你可以為了見某一個人放下很多事情,我卻不能為了某個人耽誤工作。”
“我?你們?某個人?夏末,我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分了?你又什麼時候和卓肖然是一類人了?”肖克明氣極反笑,一席話未經大腦便脫口而出,“別說是你了,就連我也和他站不到一類上。他有淨資產千萬,他可以在長通呼風喚雨,你呢?醒醒吧,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夏末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肖克明,“是啊,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哪會差我這樣的。肖克明,真要謝謝你的提醒。”
肖克明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口不擇言傷害了夏末,見她眼裏滿是傷痛,情急之下去拉她的手,“是我說話不經大腦,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不經大腦的話才是發自你的內心。你沒有說錯,我們本就不是一類人,雖然一樣都是剛大學畢業,可你馬上就可以變身為知名企業的領導者,而我,隻能倚仗你謀到一份糊口的職業。所以,你更應該了解我這類人對工作的態度,也更能理解我今天的做法。”夏末狠狠甩掉肖克明的手,轉身就走。
肖克明更慌了,截到夏末麵前,“夏末,是我不對,別生氣了。”
夏末的淚不爭氣地流下來,“我沒有生氣。你說得很對,我們的的確確不一樣,所以,我更應該認真對待每一份工作。克明,別讓我為難,晚上我找你。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夏末的淚來勢洶湧,肖克明慌忙伸出手想去擦,卻被她用手臂重重擋開,身為男人的他都感到自己被擋開的手木木的,可想而知她的手臂疼成什麼樣子。害怕她做出更激烈的行為,他不敢再去擦,“夏末,如果是因為我犯渾我向你道歉,如果是因為怕卓肖然,我可以……”
夏末不想再說下去,匆匆截斷肖克明的話,“他不是這樣的人。”
肖克明靜靜盯著夏末,“那他是什麼樣的人?”
夏末眼裏全是盈盈淚花,人卻相當平靜,如同肖克明一樣,也靜靜盯著他,語速十分緩慢,“看起來他冷酷無情,其實隻是不擅長與人交流。他對人很真誠,不像有些人,表麵上對你愛護有加,暗地裏卻把你置於風口浪尖上任人魚肉,直到達成自己的目的再擺出救世主的嘴臉,讓你對他感激涕零。”
肖克明眼裏全是震驚,用不確定的口氣問:“你說的人是我大哥?”
“我去工作了。”夏末快速繞過肖克明的身子,朝前跑去。
肖克明的目光定格在夏末隨風飄揚的長發上,有些不敢相信越跑越遠的那個白色背影就是他思念了兩百多個日夜的人。心痛、困惑混雜了她置他不顧的挫敗感,還有夏末對卓肖然的特別使得他驚怒交加,這感覺比她拒絕他更讓他難以接受,她和那個男人才認識多長時間?!還有大哥,真的是這麼對待夏末的嗎?
卓肖然再度恢複冷漠,除了工作外與夏末全程零交流。夏末心情本就苦悶,也不想多說。
結束一天的工作後接待方發出晚宴邀請,出乎夏末的意料,卓肖然居然沒有拒絕,要知道在其他城市考察時,對於這種邀請他都是禮貌而客氣地拒絕的。
前往飯店的路上,夏末有心先離開,可沒等她開口,卓肖然隻一句話就堵住她所有的退路,他說的是:“這次出國考察的重點就在今天,這頓晚宴並不是單純的飯局,夏末,你要注意阿道夫和哈帝交流時用的特殊詞彙。”
阿道夫和哈帝是德方公司的首席設計師。聽卓肖然說得鄭重,夏末趕緊點頭,“特殊?”
“就是你德語課本上沒有的,跟汽車與機械製造也完全不沾邊的,他們話中出現次數較多卻又說得隱晦的詞語。”
雖然不知道卓肖然什麼意思,可他既然這麼交代必有深意,夏末隻好把肖克明再度拋在腦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為了工作她就可以丟下肖克明,卓肖然繃了一天的神經得以放鬆,看來她心裏真沒有那小子。這種心理之下,看夏末的眼神不覺間柔和起來,“我盡量抽時間陪你去看多瑙河。”
夏末猶豫幾秒,“明天我想請半天假。”
卓肖然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方向盤,“他愛你,你喜歡他嗎?”在卓肖然的認知裏愛與喜歡是有區別的,肖克明愛夏末毋庸置疑,夏末對肖克明並沒有愛,這一點他可以肯定,可是,她喜歡那小子嗎?
夏末把臉邊的長發捋到耳後,這是她感覺不自在時的下意識動作,“真奇怪,那些德國佬不怕我們不認識路嗎?”
“我每年都來,對這附近的道路還不算陌生。他們注重個人空間,所以才不安排司機。”卓肖然並不想放棄剛才的話題,他必須得知道這個答案,“你喜歡肖克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