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日,輪到多爾袞率領八旗軍進入北京了。『可*樂*言*情*首*發(www.klxsw.com)』『言*情*首*發www.Klxsw.com

當時,李自成從北京城遁逃了。外麵坊間紛紛揚揚的傳言是:吳三桂總兵要送明太子回京城登基了。這樣,前明官員以及地方上一些有頭有臉的勢力人物紛紛穿上標準的前明禮服,盛陳皇家鹵簿,眼巴巴地跑到朝陽門外迎接。

官民望塵俯伏。可是,前明的官民士紳們沒有見到前明太子,甚至吳三桂的影子也不知閃到哪兒去了。人們發現下馬著地的尊者,竟然是身材頎長的大清國攝政王多爾袞,後麵一左一右地跟著範文程、洪承疇兩個漢人謀臣。

多爾袞入主北京在這裏,多爾袞便頗為輕巧地用上了一出李代桃僵之計。前明官紳既然已為錯誤的信息所引導,傾情出動,歡迎的旗幟也打出去了。心懷鬼胎的前明官紳們便前後左右地偷瞅了一下周圍環境,各城門要隘上已經布滿了威風凜凜的八旗士兵,現場的形勢,實際上已無抽身而退的餘地了。

於是,現場的前明官紳們乃亂蓬蓬地請多爾袞乘輦入宮。

“輦”,過去是皇帝專享的一種交通工具,多爾袞其時是一位攝政王,本來於禮儀是有一點悖背的。隻是,範文程想快刀斬亂麻地完成這個歡迎儀式,造成北京官紳熱烈歡迎大清官兵進城的既成事實。因此,範文程把多爾袞拉進皇帝專用的輦車內,吩咐儀仗隊喝道直走。就這樣,前明官員稀裏糊塗地把攝政王多爾袞迎進了紫禁城中唯一未被李自成毀壞的武英殿之中。大家稀裏糊塗地跪倒一大片,在多爾袞座前叩首,山呼萬歲,最後,誠惶誠恐地向多爾袞進獻勸進皇帝寶座的表文。到得這個時候,範文程才氣定神閑地告訴大家:這不是我國的皇帝,我們的皇帝早在去年就已經登基了,這是我們的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哦,不過是一個親王!即時,前明官員的臉上便現出了微微失望的神色。

可是,範文程有辦法逗引得這一班前明官員轉慍為喜。第二日,範文程即請多爾袞以新朝執政者的名義發布三條諭令:第一,嚴禁“燕京百姓,假托搜捕賊孽,首告紛紛”。第二,請前明的兵部繼續履行職責,“各處城堡,著遣人持檄招撫”。第三,請前明官員相互轉告,大清將“各衙門官員,俱照舊錄用,可速將職名開報”。這最後一條,是前明官紳廣泛關注的。過去在前明官員印象中凶神惡煞的大清國新主子竟然對於前明的舊人不管清濁,一體錄用,這對於不久前剛剛在李自成手上飽受折磨的前明官員而言,不啻於一下子掉進了蜜糖之中。北京的次序頓時月白風清。

多爾袞入城的第三日,多爾袞又緊接著出台了另一項籠絡措施。新政府向故明官員、耆老、兵民宣布:“流賊李自成原係故明百姓,糾集醜類,逼陷京城,弑主暴屍。刮取諸王、公主、駙馬、官民財貨,酷刑肆虐,誠天人共憤,法不容誅者。我雖敵國,深用憫傷,今令官民人等為崇禎帝服喪三日,以展輿情。著禮部、太常寺,備帝禮具葬。”五月二十一日,再下諭令:“以禮葬明崇禎帝後及妃袁氏、兩公主,並天啟後張氏、萬曆妃劉氏,仍造陵墓如製。”這就在前明官民心裏普遍地喚起了一種對於新政權的好感。

在北京城中,從前一直橫亙於清與明、滿與漢之間的民族堅冰開始大麵積地融解了。有關這一段曆史,當時有一段民謠,注釋得相當生動:“朱家麥麵李家磨,做得一個大饃饃,送給隔壁趙二哥。”朱家,自然是朱由檢那一頭舊家,李家是指獨眼龍李自成。李自成生就一副做長工的命,好不容易把朱由檢的江山研磨成精粉,做出了一個香噴噴的大麵饃饃,自己卻沒得口福,白白便宜了打秋風的多爾袞,你說這曆史是不是很詭異?

多爾袞在京畿地區立足的這一步棋走得不錯。接下來,多爾袞便向貴族上層吹風:想把首都繼續南遷到北京來。這在滿洲貴族的上層卻引起了激烈的爭議。

其實,大清自立國的第一天起,麵臨著明朝廣袤富饒的土地與人口,即一直存在著兩種對立的主張。一派是以攝政王濟爾哈朗為首的貴族,早在皇太極天聰汗時期,即竭力主張舉兵深入明境,“焚其廬舍,取其財物”。當時,有一個叫和碩圖的固山額真,作風類似於當代的恐怖分子本·拉登,主張:“殺其人,取其物,務令士卒各饜所欲。”不過,這也在實際上反映出早期女真族的實際想法。過去北方的少數民族政權從事戰爭時,一向都是以擄掠奴隸人口和財物為終極目標的。起初,似乎隻有多爾袞、嶽讬等新生代貴族讚成皇太極的奪取中原主張。不過,那時的皇太極也根本無法在中原站住腳。他的進取中原計劃隻能夠成為激勵新生代貴族們不斷進取的一種精神動力。

現在,多爾袞把北京-山海關-盛京打通成為了一條暢通無阻的交通線。按道理來說,逐鹿中原的一切時機均已經成熟。可是,在滿洲貴族上層仍然存在著東北熱土難離的思想。盛京中保守思想的代表仍然是攝政王濟爾哈朗。而北京臨時政府中的糊塗分子則是多爾袞那個魯莽的哥哥武英郡王阿濟格。

當時,有一個姓李的朝鮮文學侍從向李朝的仁祖彙報自己的所見:“八王(阿濟格)言於九王(多爾袞)曰:初得遼東,不行殺戮,故清人多為遼民所殺。今宜乘此兵威,大肆屠戮,留置諸王以鎮燕京,而大兵則或還守沈陽,或退保山海,可無後患。九王以為先皇帝嚐言:若得北都,當即徙都,以圖進取。況今人心未定,不可棄而東還。兩王論議不合,因有嫌隙。”

阿濟格與多爾袞名譽上屬於同一個政治陣營,在許多重大的政治主張上卻不盡相同。這就像當時留在盛京的攝政王濟爾哈朗與兩宮皇太後的關係,孝莊太後一直很想利用濟爾哈朗來平抑多爾袞迅速膨脹的勢力,可是,濟爾哈朗仍然具有自己的想法,他們也是在合作中充滿了矛盾。阿濟格這個人做事從來就比較隨性。他的提議沒有得到多爾袞批準,阿濟格便讓手下的大兵四處揚言,將“放搶三日,殺盡老壯,隻存孩赤”。阿濟格想造成一種混亂的氣氛,再趁亂取粟。多爾袞雖然氣憤,卻又不好公開指責阿濟格的這種拆台行動。

原來,當時京畿一帶,由於李自成在撤軍之時,曾經喊出了“不留一顆糧食,不留一個銅錢給滿洲韃子”的口號,北京城的物質供應正麵臨著一個嚴峻的局麵。“公私儲積,蕩然無餘,蒭糧俱乏,人馬饑餒”。清軍中思想波動很厲害。多爾袞隻有說服順治帝迅速起身到北京來,謠言方止於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