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十分欣慰,連聲恭喜說:“天下的好人聚到一塊兒了,這才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呢。”
她背起行囊,繼續四處走。
盧克凡的名字連著真心愛的名字被一再提起,媒體們再一次圍堵在他必經的路旁,請他對此事發表演講。克凡來者不拒,毫不遲疑地公開表示:他每一天都在為真心愛祈禱。並且已經向劇組請準了假,隻要目前的拍攝稍微告一段落,他便要越洋探望真心愛,並將陪伴她左右,直至戰勝病魔。
克凡見啤酒如見知己,開了一瓶便直灌下去,苦澀地問:“你還是覺得她小時候那樣好是嗎?”
他隻得像任何一個影迷那樣,天天看新聞。
這一些話,也不知在盧克凡心上翻滾了多少回,如今聽別人當麵說出來,更覺刺心,低了頭半晌無語。
或者,根本是他思念成狂。
寧可,走遍天涯海角,將這一份真心的愛,獻給更多需要愛與溫暖的人群。
淚水和鮮花淹沒了整個互聯網,所有的人都在痛聲疾呼:心愛,回來!
他的付出終於讓艾麗絲願意相信,盧克凡這一回是真的,她哭著對他說:“為什麼不早一點對她這麼好?如果你肯對她好一點,她也不會鬱鬱寡歡這些年。那麼,就算她……也去得安心些。”
如今,真心愛真的要死了,她將置她的愛情於何地呢?她的至死不渝的愛情,她將它藏在哪裏,攜向何處?
難得魔鬼也讚同,且麵有戚然之色:“如果要她跟我走,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出手。”
不到兩年,全世界都知道了有真心愛這樣一個救苦救難的天使,善良,勇敢,嬌小的身體裏仿佛有無窮力量,帶一個寂寂的笑容,哪裏艱苦哪裏去,永遠出現在人們最需要的地方。在她的生命裏,仿佛沒有任何畏懼,也沒有任何個人的欲求。
原來那年遠征來美國留學,自從被心愛婉言謝絕後,沉寂一段時間,靜下來反省自己,又覺不夠男人氣,說好了是要做一世朋友的,如何求愛不成便形同陌路,豈不叫人笑話心胸狹隘?便又回頭來找心愛,卻聽艾麗絲說她回國了。他無法,隻得把自己電話地址寫給艾麗絲,要她等心愛回來後給報個消息。
世界慈善組織集中了全球最好的一流醫生為心愛會診,卻仍然宣告醫治無效!她的生命,不會超過兩百天!
天使看到魔鬼眼中的淚光閃閃,驚訝得不能再驚訝了,簡直比看到上帝的感召更叫他激起崇高之情。他熱淚盈眶地第一次擁抱了這位大相徑庭的搭檔,熱烈地唱歌般地讚歎:“太好了,太美了,你的眼淚,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財富……”
再醒來時,東窗已紅,鳥聲盈耳,盧克凡發現自己竟是和衣睡在艾麗絲家的客廳裏,大覺窘迫。細想夢中情景,曆曆在目,十分真切。他忽然想起,真心愛神情楚楚,分明是從前見過的,而她一直在他耳邊低語的那句話,應該是:REMENBERME!
劇組也適時地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對真心愛的不幸深表惋惜與祝福,表示支持盧克凡的探病遠行,隻是目前拍攝任務緊張,不得不耽誤他的行程。
心愛的美麗加重了這故事的悲劇力量,人們為她所悲,為她所痛,為她所不忍:她的一生,就像一盤開頭便走錯了的棋,無論怎麼救,都注定是敗局。
在江邊的一夜仿佛一個夢。
心愛是同天使和魔鬼一起走的。
魔鬼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且對這個過分熱情的擁抱也大不習慣,兩人推推搡搡著,誰也沒有看到,有個晶瑩透剔的靈魂正在向他們飄來……
天使大喜:“你終於醒悟了。”
她叫真心愛,卻錯愛了盧克凡一生。漓江的一夜,了償他們前世今生所有的孽與債,愛恨同泯,恩怨兩忘。最後的五年,她希望可以生活在沒有盧克凡的記憶裏,無論是愛的記憶,還是怨的記憶。
魔鬼卻瞠目:“什麼?我竟然幫助人改邪歸正?”
他找了她太久了,以致於幾乎忘了是為什麼要尋找。他模模糊糊地覺得,那是一種承諾,是他對心愛的許諾:等著我,我會回來找你。而他整個的人生,就是為了實踐這個承諾的。
他試圖與心愛聯係,然而她行蹤無定,日理萬機,就連艾麗絲也常常捕捉不到她的身影,更何況隔山隔海的盧克凡?
艾麗絲此時已是兩子之母,聽說舊主人終於肯重新現身,激動得淚涕交流,硬是要拉她到家中來做客。心愛這才知道她嫁的人不是別個,竟然就是自己的少時好友李遠征。
暗戀者為了愛情、慈善家為了慈善而付出的代價,同樣是不能預知的。
“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報紙上連篇累牘地報道著心愛病況的進展,電視人做了係列短篇,追蹤她一生的足跡,人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真心愛在她的全盛時期一次答記者問的談話,關於芥川龍之介的故事——“畫師為了畫作而付出的,是連自己也不能想象的代價!”
她向他們保證:“你們說得對,人生不應該總是抱怨,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墮落了。”
也許在尋找之初,他不無炒作的意圖;然而在尋找的過程中,在他廢寢忘食輾轉流離之際,一切的浮誇和功利被拂去之後,他的本心便漸漸顯露出來。他知道,他要找到真心愛,不是為了其他,而隻是為了尋找本身,因為,他不能沒有真心愛,他愛她!
他們的名字成了愛情的代名詞,全世界的歌迷影迷還有災民難民都為盧克凡真心祈禱,希望他早一天找到真心愛,祝福真心愛在生命的最後時段可以無憾地離開。
在這尋找中,盧克凡早已忘記自己尋找的初衷是什麼,他隻覺得自己仿佛是從記事起便在尋找了,他尋找心愛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而簡直是一輩子,不,兩輩子。
腳步永遠追不上自己的影子,目光永遠讀不懂自己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