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人對天宮的一種幻想,這種無拘無束的想象在“遊地府之夢”中同樣充滿了奇幻的色彩。清代袁枚編寫的《子不語》中就記錄了這樣傳說:陝西刺史劉介石,奉調到江南任職,他來到蘇州城,住在虎丘山上。夜晚二更時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駕著輕風回到了陝西,不料在路上遇到一個鬼,緊緊跟在他身後。這鬼有三尺來長,一副囚徒的臉麵,相貌醜陋猙獰。劉介石與鬼打了起來,劉牢牢抓住了鬼夾在脅下,準備弄到河邊扔到河裏去。就在這時,碰了一位熟人,他建議將鬼送到廟裏,讓觀音來處置。
劉介石覺得有道理,於是將鬼夾進廟裏。觀音讓他自己送鬼去地府。劉介石一聽,連忙下跪申述:“弟子我凡胎肉體,怎麼能夠到陰府去呢?”
觀音說:“這事容易。”當即往劉介石的臉上連吹了三口氣,然後就叫他去了。
劉介石押著鬼朝北麵大路走去,看到有個鬥笠,蓋在地上。他拿開鬥笠,發現下麵遮著一口井。鬼一見井,非常高興,一跳就跳了進去。劉介石也跟著跳進井裏,隻覺得寒氣往身上直逼,隻聽得一聲碰撞的響聲,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到屋瓦上,再向四麵觀望,隻見白日當空,眼前變得十分明亮,而他墜落的屋瓦,正是閻羅殿的殿角。
隻聽到殿中群神的呼喊聲:“哪裏來的生人的氣味?”接著就有一個金甲神過來,把劉介石抓到閻王座前。閻王發問道:“你這個生人幹什麼到這裏來了?”劉介石連忙詳細地稟報了奉觀音之命押解鬼的情況。閻王馬上厲聲命令道:“惡鬼難留,把他押回原處。”話音剛落,殿上群神馬上舉起叉子,把那鬼叉起來,扔到池子裏去了。池子裏養著許多毒蛇、怪鱉,一見扔下個鬼來,迅速撲上去爭搶著將鬼吃掉了。
劉介石心想:“我既然到了陰府,為什麼不借這個機會問一問前生的事情呢?”於是問金甲神,金甲神抽出一冊簿籍,翻到某頁,指著上麵說道:“你前生九歲那年,曾經偷盜人家的孩子賣了八兩銀子,導致丟失孩子那家人懊恨不已而雙雙死去,你因為造了這個大孽,很快短命死去。到了這一世,還應該受罰當瞎子,這才能抵償前世的債。”劉介石聽了,大驚失色,忙問:“做好事能夠補救嗎?”金甲神說:“那就要看做好事做得怎麼樣了。”
劉介石又向閻王請教離開陰間的方法。閻王把他拉過來,在他背上連吸了三口氣。劉介石終於從井裏升了出來。
就在他向觀音講述在陰間的遭遇時,他身旁有個小人兒也在陳述,所說的話和劉介石說的完全一樣。劉驚奇地發現小人兒長得和自己一樣,隻是身軀小得像個嬰兒。觀音對劉介石說:“你不要怕,這小人就是你的魂啊!你是魂惡而魄善的人,所以幹事堅毅剛強,但不很透徹。現在我幫你換一換好了。”劉介石連忙拜謝,而小人卻不答應,說道:“如果我被去掉了,難道對他不是傷害麼?”觀音笑道:“不會的。”
接著,觀音拿起一根一尺來長的金簪,從劉介石的左脅插進去,挑出一段腸子,把它繞起來,每繞上一尺,就見那小人兒身體縮小一截。繞完之後,往屋梁上一扔,小人兒也就隨之消失了。
隨後,觀音用手往桌上猛地一拍,劉介石心中一驚,就嚇醒了。睜眼再看,自己左脅下麵真的有紅色的痕跡。
這種故事反映了古人相信天宮地府存在。這種夢故事卻不可能是完全編造的,有可能是以真實的夢做基礎的。
從夢中夢到天宮或神仙府第,無非是象征一種美好自由的理想狀態和境界。而夢見地府,有時往往是榮格所謂的集體潛意識的作用,因此,夢見地府的夢中會出現一些原型形象,如上述劉介石夢中的觀音的形象,正是東方人心目中的聖母原型,閻王顯然也是一個原型形象。夢中的劉介石本人,實際上也帶有英雄原型的特點。地府在地下,正是人的深層潛意識的象征。因此,這類夢故事還是可以當夢來解的,從中我們可以對編撰這個故事的人的心理有所了解。
還有一類夢是夢見古人或夢中相會美女等故事傳說,這類傳說在古代的稗官野史一類的書中有很多,如《搜神記》。
《世說新語》、《剪燈新話》等以及我們大家較熟悉的《聊齋誌異》中,都輯錄了這類故事。這裏就不一一舉例了。
夢見古人的故事,往往是文人編造,無非是想借古人之口發一些議論而已;即使果然做了一個這些夢,這些夢中的古人也是夢者自己心中的人物。
夢中相會美女的故事更像真的夢。即使這些故事純屬編造,也完全可以看作一個夢。因為在編這種夢故事時,編故事者並沒有打算借此說多少微言大義,表達多少深刻的思想,因此,他們的想象是生動、自然的。
《聊齋誌異》中還有一些據說不是夢而完完全全是真實的故事。故事裏有一群美狐,在作者的筆下她們多以正麵形象出現,並具有人的體態和性格。她們大都風情萬種,愛憎分明。作為窮書生,做夢娶一個“不費一文,白日自上門來”的媳婦當然是極可以理解的。我們可以稱《聊齋誌異》中的這類故事是書生的白日夢。但是,這些狐狸精不僅僅是性的對象,她們還有極為鮮明的性格——她們實際上是中國知識分子潛意識中的阿尼瑪原型。
還有一種夢故事是夢兆類:講夢兆如何變為現實,這一類我們書中已經分析過很多,這裏不多說了。
夢例一:女鬼
我走進一座深深的庭院,走到最深處,發現空氣中飄浮著一團白色的氣體。我正在疑惑,白氣向我飄來,越飄越近。慢慢地我看到那是一個女鬼,沒有臉、沒有身體,隻是一頭長發和看不清的白氣。她恨恨地,充滿怨氣,在園子裏尋找當年殺死她的仇人。
園中的一角有一個戲子,身穿紅色戲服,血一樣的紅色與灑落地麵的清冷的月光形成鮮明的對比。她長得清純美麗,挑不出缺點,她舞動水袖唱著,很陶醉的樣子。旁邊有個穿藍底碎花小襖的中年婦女陪著她,是她的保姆,這園子裏隻住著她們兩個人。這時,女鬼向戲子衝了過去,一下抽死了她。她慢慢地向地上倒去,變成一塊紅綾飄落在地。(白老師,女,31歲,教師)
釋夢者吳勤:夢中的房子象征人的心房,有很多房子的庭院則代表一個人心裏有著不同區域,走向庭院的最深處意味著走進自己內心的深處,進入深層潛意識。
夢中的鬼、故事中的鬼、幻覺中的鬼……雖然都沒有人能證明它的存在,但千百年來,一個並不現實存在的東西,卻在廣泛流傳,是什麼力量在推動呢?是人們的心理力量。它非物質化存在,而是精神化存在著,也就是說它作為一種物質現實是不存在的,而作為一種心理現實它存在於每個人心中。鬼是一種象征,它象征人的消極心理情緒。在這個夢中,女鬼的頭發的長短代表夢者對情感的關注程度,人們不是經常將發絲比作情絲嗎?白色氣團的看不清,其實是不願看清、不願麵對。顯然,這是她自我不接納的一麵,是脆弱的、受傷的一麵;而飄則強調的是非現實感。這種鬼常出現於情感創傷的人,它象征著一種哀怨、抑鬱的情緒。這裏的殺死並不是真的有誰死了,而是說像死一樣沒有生機。由於哀怨的情緒不被接納,不能表達,使得她哀怨的那部分心變得死氣沉沉。
一個住在深宅大院的女人,隻有保姆陪伴,她雖然身份尊貴,但她的世界是多麼狹小。躲進自我封閉的世界,這是人受到傷害後本能的反應。這種反應會使我們的內心得到一定的保護,但又會使人喪失現實感,形成與他人交往的困難。雖然血紅的色彩讓她顯得富有生命力,但清冷的月光才是她內心世界的真正底色,那是一種冷冷的孤寂。戲子的職業是表演,而她是演給自己的,她的唯美、清高和自我陶醉都代表一種自戀的態度,她用自戀來補償創傷所導致的自我價值感喪失,也用自戀來抵抗孤寂。而正是這種自戀使得她不接受內心的哀怨,哀怨被壓抑久了自然要來報複。
夢例二:夢田守望者
第一個夢:狹長隧道,烏魯木齊的午夜微風
我常常夢見自己或是在學校,或是在城堡躲避別人的追趕,四周漆黑一片,我跌跌撞撞地跑,結果總是跑到一扇門裏,在一個狹窄細長的隧道中爬行,那種感覺很憋悶,透不過氣,身上被劃破但是不疼,然後驚醒。生活中的我是樂天派,沒有什麼陰影,就是小學時和朋友關係不太好,生活很壓抑。可以為我解夢嗎?
釋夢者蔡晨瑞:你說你在生活中是個樂天派,但這個夢卻在說你還不是一個真正的樂天派。在夢中被人追趕,象征著生活中你遇到的各種困難,而你總是躲著跑,這個行為說明了你在白天麵對困難的態度。這裏的“狹長隧道”實際上是時空隧道,它可以把你變成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我們知道,隻有小孩子總會把煩惱和困難置於腦後的。盡管這樣,你還是覺得“很憋悶,透不過氣”,因為你知道現實中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硬把自己裝成小孩子也挺難受的。所以,這個夢其實也在提醒你要勇敢地麵對生活中的困難,而且要讓自己變得更堅強一些,這樣,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樂天派!
第二個夢:消失的欄杆和巨大蜘蛛網,薇子和她的同桌
在公園的一座石拱橋邊,有很多人,他們都規矩地從橋上走,我偏偏從欄杆上翻過去,抓住欄杆,沿著橋邊窄窄的外緣一點一點地挪過去,走到正中央,也是最高的堤防,我向下看了看,河水是黑色的,感覺很不平靜。這時我手裏抓著的欄杆好像突然消失了,我掉了下去,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醒過來了,睜開眼看到屋子裏漆黑一片,周圍靜靜的,隻聽見自己的心跳,那是很可怕的感受。我同桌說她夢到自己站在一個很廣闊的空間,大得沒有邊界,一片空白,麵前有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中央有一隻黑色的大蜘蛛,飛快地向她靠近,她想跑可是邁不出腳,一著急就醒了。
釋夢者蔡晨瑞:“橋”是聯結兩岸的紐帶,在這個夢裏有溝通、交流的意思,它象征著朋友之間的交往。而你從“橋”上掉了下去,這說明你和朋友、同學之間的交往出了問題。“河水是黑色的”,代表你的心情很糟糕。為什麼會這樣呢?原因還是出在你的身上——過橋不“規矩”。你可以想想最近你和誰有些“不對勁”,你對待他(她)和你以前與其他朋友相處的方式是不是一樣?如果找到了,自然就不會再做這樣“驚險”的夢了。
你的同桌一定是一個特別乖的好孩子。她的夢就是對她特別乖的“懲罰”。其實她也特別想淘氣,想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廣闊的空間”就代表這些想法。可是,總有一種無形的束縛籠罩著她,當她一有前麵的想法時,就會感到緊張。“蜘蛛網”和“蜘蛛”就代表著這種“無微不至”的管束。怎樣避免這種“懲罰”呢?就是閉上眼睛,在想象中回到夢中的情形。告訴自己,“蜘蛛”是有益昆蟲的一種,它是不會傷害你的。實際上的蜘蛛和蜘蛛網是很小的,而你實際上也比它們高大得多,它們不會阻止你去“廣闊的空間”走走看看的。
這時,你會發現自己漸漸變大,而蜘蛛和蜘蛛網漸漸變小。然後呢?想跑想跳就由你來吧!
一連做十天,每天做一次,每次十分鍾。
第三個夢:媽媽和爸爸,遠方的念嘉
我16歲生日前一天夢見爸爸媽媽吵架,兩人動手了。
爸爸喝醉了,把媽媽按到廁所的馬桶裏,隻是把頭按進去,我聽到媽媽淒厲的叫罵聲,後來什麼聲音都沒有了,爸爸再把媽媽抬起來時……腦袋已經不見了……然後我就醒了。我馬上就要17歲了,在上高三。我每天睡覺閉上眼睛,總覺得自己在飛速地穿過一個有形隧道,兩邊有時是山,有時是樹,然後我就開始做夢,像是這些隧道在引導我走進我的夢。這些困擾了很久,希望你們知道原因所在。
釋夢者蔡晨瑞:你在講述夢時,不經意地提到了你的年齡。它和你所做的夢有著非常重要的聯係。這些夢都是在說,你已經長大了(16、17歲了),即將要成為一個成年人,即將要擁有自己的世界(心理上的)了。第一個夢,父母吵架動手意味著父母在你心目中的權威性減弱。在我們小時候,總覺著父母仿佛是萬能的、沒有錯誤的。隨著年齡的增長,你漸漸發現他們身上也有不足、也有缺點,而且也發現自己也會處理很多事情、自己知道的(比如一些新鮮事物)父母卻不知道,這時你的自我意識、獨立意識就產生了。而父母的不足與欠缺往往在你的夢中會演化為“吵架動手”(盡管父母從來沒有這樣的行為)。後麵的夢代表著對自己內心深處的關注和敏感,“隧道”則象征著你的心路曆程。
第四個夢:喊不出聲動不了,蘋果
我夢見自己躺在床上,突然身體嗡嗡作響,迷迷糊糊中,一雙枯瘦如柴的大手從背後慢慢靠近我,突然使勁打我的頭,我的後背,讓我渾身說不出的難受,我害怕極了,我想喊救命,我想動,想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可是身體完全被控製,喊不出聲,動不了。我拚命掙紮,竭力使自己醒過來,因為我覺得自己隻要一醒過來一切就會消失。掙紮了好一會兒,終於醒了,可我不敢再繼續睡,因為一睡著,同樣的情形又出現。有時候夢見自己是在同樣的情形下,突然某個人飄到房間並陰陽怪氣地說話,這讓我感到極度的恐懼。
釋夢者蔡晨瑞:如果是我做了這樣的夢,我也會有與你同樣的感受。夢中的“背後的人”和“陰陽怪氣”說話的人,其實是一個人的不同變化,就像孫悟空會七十二般變化一樣。但不管變成什麼樣子,你夢到它的感受——恐懼——是相同的。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是象征著一個讓你感到恐懼的東西。比如一個不能被社會接受的念頭或想法,在白天你肯定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念頭或想法。即使是有人指出你的確有這種念頭或想法,你也會堅決地否認。長此以往,這種念頭或想法的化身就會出現在夢裏了。國內一位著名的心理學家認為,做這樣的夢意味著你將得到一次非常好的心靈成長的機會。所以,知道使你夢中恐懼的“背後的人”和“陰陽怪氣”說話的人究竟象征著什麼?就表示你的心靈得到成長,恐懼也會逐漸消退。你可以在睡覺前,在心裏自己對自己說:“如果我再做這種夢,盡管會很害怕,但我會有勇氣盡量去看清楚這個人的模樣、盡量去多看一會兒。”這樣做實際上就是認識和了解恐懼的過程。當然,你還可以把每次的夢都記下來,找找它們的共同點和不同點。等過一段時間,你還可以寫來類似的夢,我們再探討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