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長歎一口氣,放下心來。
“死不了就成,嚇死我了,老家夥要真蹬腿了,那這銀子不泡湯了麼?”
“姥姥!就是追到陰曹地府爺也得給追回來。”
七嘴八舌一番俏皮話兒,虧得榮祿昏過去了,聽不見,若此時能聽見,沒準兒真給氣死了。
榮祿病了,發著高燒,直說胡話。與何紹明不同,他是真病了。可就算如此,榮祿也不忘‘公忠體國’,拖著病軀,連夜啟程趕往盛京赴任。用他的話說,“榮某不能做死在上任路上的第一任盛京將軍。”且不管他打的什麼主意,總之,再次撇下一群破落戶,急急地走了。
外頭市井百姓都莫名其妙,好嘛,關東軍一旬間病了兩位大帥,莫非這關東軍的帥印上染多了血,沾了不幹淨的東西?夠邪性的。
遼陽,何府。
何紹明一身綢緞衫子,挽著袖子,躺在藤椅上,借著樹蔭納涼。不時發出嘖嘖聲,逗弄著剛過百日的小女兒。旁邊兒,凝香抱著孩子,喬雨桐打著扇子,佩頓在給小安妮讀著莎士比亞的詩集。天倫之樂不過如此,仿佛外頭的一番風雨與之全無關係一般。
腳步聲輕響,一臉壞笑的內務部少校徐立仁捏著一封信,走了過來。
一個漂亮的軍禮,而後戲謔道:“大帥,榮大人公忠體國,抱病連夜赴任盛京去了,這是留給您的信。”
“走了?我還琢磨還能堅持兩天呢,誒。”何紹明歎著氣,接過了信,看也不看扔到了一旁。
身後,打扇子的喬雨桐抿嘴笑著:“爺,這回又是您輸了,那柯爾特手槍可歸我了。”
“給你給你,活生生一個討債的。”何紹明拉著臉,滿臉不悅瞥了喬雨桐一眼,隨即正色問道:“告訴秦俊生,領著其他兩個旅回來吧,這戲也算唱到頭兒了。剩下的,就是想法把那幫破落戶送走了。誒,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徐立仁嘴角抽動,嘟囔道:“再神能有大帥您神?軍權送人家手裏都能給退回來。話說就沒見過這麼無賴的……”
“嘟囔什麼呢?”
“沒!我這就去給參謀長發報!”一個立正,肅容敬禮,徐立仁轉身走了。
望著遠去的身影,何紹明沒好氣地道:“臭小子,一肚子壞心眼兒。”
聞言,身後喬雨桐撲哧一笑:“爺,再壞還有您壞?好好的盛京將軍愣是讓您給嚇病,還連夜跑去盛京。再說關東軍折騰成那樣,實在是……”
那日,得了榮祿在牛莊登陸的消息,何紹明在船上便發了電文,安排秦俊生等人布置一切。有句話說的好,眾人拾柴火焰高,一夜間電文往來,這麼個餿主意就弄了出來。
一邊兒,凱泰帶著人堵住榮祿,無論如何起碼拖上幾天。有這幾天的工夫,何紹明就能返回關東軍。另一麵兒,關東軍整體拉出營四處剿匪,廠礦暫時停工,將庫房內的一切都搬進山裏早就開鑿好的洞穴中封存起來,而後將營地弄的要多破敗就多破敗。待何紹明從牛莊上岸,便會夥同早就等在海城的關東軍第四旅趕回遼陽。而後,按照劇本,來個以退為進,讓榮祿知難而退。整個布局,完全是依仗著信息優勢。
何紹明發明無線電起碼四年了,偌大個中國,除了北洋可憐的二十幾台,其他地方居然壓根兒就不知道還有無線電這東西。有的地方還在洋鬼子的忽悠下,繼續架起電線杆子,要上有線電報。
一麵兒痛恨滿清閉塞,另一麵兒,卻也讓何紹明有了信息優勢。如此一來,何紹明如同一名棋手,指揮著各個方麵運作,而榮祿則變成了棋盤上的棋子。孰優孰劣,早有定數,結果,也是必然的。
何紹明歎息一聲,做憐憫狀:“話說這榮祿也夠可憐了。散盡家財好不容易討了個美差,沒成想好處沒撈著,不但搭進去兩萬兩銀子,還鬧了一身病,怪可憐的。”旋即,眉毛一立:“老子這兒也不是開善堂的!不這麼幹關東軍就得姓榮,姓葉赫那拉!”
陡然提高音量,引得凝香責怪連連:“老爺,墜兒(小女兒的小名,百日起的。)剛哄睡,要是吵醒了,待會兒您哄?真是的。”
“誒喲,忘了忘了。”一提可愛的小墜兒,何紹明立刻沒了那副擇人而噬的架勢,連連拍著額頭,隨即小心地捏了捏凝香懷中的墜兒,滿臉慈愛道:“這閨女真好看,越來越像她娘了。”
語氣不鹹不淡,引得三女一陣白眼,好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