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個日暮西山的破落戶欺負一個奇跡般存在的屬國,何紹明權當是看了笑話,二者他都沒什麼好感。
酒席過半,黃帶子們越來越放肆,要不是腦袋瓜子還留了一絲清醒,忌憚著何紹明,早就提槍上馬了。此刻,自認涵養極好的閔孝鶴終於忍不住了,舉杯敬向何紹明道:“上使此番路途艱辛,不知可有需要我等代為處置之事?”這話就是客氣話,意為提醒一眾黃帶子,何紹明還在坐。
果然,這話一出,場麵立時就安靜了不少,黃帶子們稍稍正坐,聆聽著何紹明如何答複,隻是一雙鹹豬手卻不停在懷中碧人內衣裏遊走著。一時間,隻聞聲聲女子粗重的喘息聲。
何紹明舉了酒杯一飲而盡,而後才道:“閔大人客氣了,兄弟初來乍到,日後少不得勞煩諸位。要說眼下最要緊的,莫過於糧餉了。”這話一出,場麵徹底安靜了下來。棒子們不住發苦,心裏盤算著這位上使得花多少銀子打發;黃帶子們很是雀躍,何紹明這是要明擺著搜刮地皮了,那他們這些隨員吃不到肉,跟著總能夠喝點兒湯吧?
何紹明拿眼一掃,底下一眾人等的表情曆曆在目,隨即撇嘴一樂:“這才三月天,道路不慎通常,兄弟與北洋互不統屬,這輜重糧餉得走陸路。兄弟也知道,朝鮮國小地薄,沒富餘的餉銀姿軍。這麼著……兄弟給列位打個借條如何?不用多時,隻要道路通暢,此番籌借的糧餉兄弟全額退還。”
閔孝鶴強擠出笑:“那……不知上使需要籌借多少呢?”
何紹明扶案而起,笑道:“全軍一萬五千人,每月餉銀就是八萬兩,加上消耗的糧食,怎麼著也得小十萬。”隨即皺著眉頭掐著手指算了起來:“如今才入三月,道路通暢起碼五月,再加上運輸時間……呃,閔大人,我看就先籌借三十萬兩銀子好了。”說罷,也不顧一眾朝鮮官吏愕然的反應,提起酒壺,將燒酒一飲而盡,咂咂嘴:“這燒酒有二十度沒?沒滋味兒啊……列位,明兒兄弟就寫了借條,讓在座的諸位宗室上門提糧餉,兄弟有些困乏,先行告辭了。”
好家夥,獅子大開口!三十萬兩,如今有三十萬銀子的地方,也就是朝鮮皇宮了。借條?蒙誰呢?明擺著這不是打劫麼?棒子們愕然,隨即要抗辯幾句,何紹明卻早早的走了,這讓他們有力氣沒地兒使。
對麵兒,一眾黃帶子卻雀躍不已,三十萬的銀子,這差事落咱們頭上了,稍微揩點兒油什麼都有了。當下大家夥都放下了前番還愛不釋手的朝鮮美婢,急吼吼地跟在何紹明身後追了出去。
“何帥,何大人,不,何大爺!您是我親大爺,這親戚從您嶽父那兒論起來的,說一句謊話天打五雷轟……”
“去去去,甭廢話,嘿嘿,何帥,這差事給了咱們,這分成?”
“何帥,咱要求不高,就三……不,兩成,一成五!怎麼說黃帶子給您跑腿,怎麼也得給點兒茶錢吧?”
……
聲音漸漸遠去,隻留下一桌桌狼藉的酒席,與一眾麵麵相覷的棒子們。這時,所有人都看著平安道監司閔孝鶴,期盼著這位上官給拿個主意。
好半天,也沒等來上官發話,下麵人可就腹誹開了。有的吵吵要上報韓王,抗議滿清帝國主義的壓迫;有的琢磨著要將糧餉藏起來;嘰嘰喳喳半晌,沒個統一的主意。所有的意見裏,唯一統一的一點,就是都不說如何反抗。反抗?笑話,一萬五千荷槍實彈的新軍,那股子肅殺之氣,一瞧就是鐵軍。再看看那些大炮,就憑朝軍那幾個老弱病殘能反抗的了?
好半晌,閔孝鶴似拿定了主意,正要說話,外頭突然跑進一名貼身侍衛,手裏攥著一封信箋,神色有些焦急,連連對著他打眼色。
閔孝鶴告罪一聲,出了廳堂,拐進一出偏僻之所,負手而立,也不說話,那人自然低聲道:“大人,漢城來信。”
閔孝鶴點了點頭,接過來仔細看了封口,見完好,這才拿出小刀小心地切開。信箋雪白,上麵赫然是熟悉的字跡。
“閔監司大人兄台親鑒:
近來欽差屯兵於平壤,想兄也知,笑話事也!朝鮮本固邦寧,不在兵甲精利,而在宗藩關係穩固。中日攜和,互不侵犯,慶軍兩千駐軍與漢城,與日使館數百衛隊成平衡之局。然則匆匆提兵逾萬於朝鮮之北,日人聞之,當做如何?弟居朝鮮逾十年,朝鮮上下,皆兄弟手足。為朝鮮千秋萬代記,此軍斷不可久居朝鮮之北。弟已上書中堂,痛陳利弊。近又聞,日公使於此事去電朝廷深表置疑,若無意外,不出三月,此軍定撤回遼地。囑兄稍安勿躁,且待來日。臨書匆匆,言不盡情,雲泥兩隱。袁。
”
看來,袁世凱與北洋,對何紹明來朝鮮分權很是不滿啊。
閔孝鶴沉思著。其他不說,袁世凱信中有一點說到他心裏去了。在平壤周圍屯兵一萬五千多人,搞這麼大陣仗,日本必然也要加大對朝鮮的壓力!朝鮮本身就是夾縫中求生存,他日來個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朝鮮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可是閔孝鶴也發愁,這位始終笑眯眯,言辭卻極其鋒利的上使,究竟要如何打發呢?
且不說閔孝鶴如何發愁,但說外頭。
何紹明許諾了一成五的好處,黃帶子們這才興高采烈的散去了。
去往臨時軍營的路上,秦俊生琢磨了半晌,這才發問道:“大帥,您也不缺銀子,怎麼想起來朝鮮刮地皮了?”
何紹明嗤笑一聲,心道,按說秦俊生比自個兒優秀多了,而自己唯一比他有優勢的,就是熟知曆史走向。倘若同時讓二人放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不用說,肯定是秦俊生混的比何紹明好。自嘲笑笑,道:“俊生,你覺著,即使你的口袋再鼓囊,就能眼瞅著眼前的肥肉落入敵人之口?”
“日本?”
何紹明點了點頭,也不答話,隨即催馬快行。甲午,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