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前奏(3 / 3)

就這麼著,報館經營下來,不出半年,反倒有了盈餘,一時間讓被伍廷芳騙了來的黃勝躊躇滿誌,就等著大展拳腳了。可還沒等他那擴大計劃出台,人家伍廷芳就去了菲律賓,聽說是去辦西學去了。扔下黃勝一個人勉力支撐著報館。要說,經營,黃勝這個拿手,可報館經營好壞,更多的是看主筆之人。伍廷芳在還好說,起碼有人支撐門麵,他老先生一走,連續幾期報紙,質量水準大降,就連讀者都頗有微詞。

黃勝幾經招募,總算是劃拉了一些有些才名的落地舉子,這才扭轉了形勢。可問題是,當今天下,通曉洋務的文人又有幾個?就說眼前,關東軍何紹明親自從平壤發來了電文,要求黃勝潤色一番,而後發表。

這電文,寫的都是大清與日本今年來的對比,不通外事之人又如何潤色?黃勝無奈,這才打算親自提筆。可提了筆,卻腦袋空空,一時間不知如何下筆,這可愁壞了黃大總理。

正在此時,敲門聲響起。

得了批準,一名小廝走了進來點頭哈腰道:“總理,外頭有位書生說是要投稿,您給把把關?”

黃勝擲了毛筆,心裏琢磨著此刻正沒思路,不如便出去轉轉心思。“走,去看看。”說罷,起身,跟著小廝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轉眼來到大堂,就見往來的報社人員中,站著一位白衣公子,風度翩翩,卓爾不群。此刻正拿了當日的報紙,津津有味地品讀著。

上前幾步,一抱拳:“鄙人時文報總理,敢問這位先生上下?”

那人放下報紙,轉頭微微一笑:“在下南海先生座下弟子,梁啟超。”

這會兒可不是戊戌年間,康有為即沒有公車上書,更沒有主持維新,他的名號還不曾為天下人所知。是以,黃勝聽聞後反應平平,隻是客氣道:“久仰久仰,先生可以要投稿?可否借稿件一觀?來來來,隨鄙人室內一談。”

梁啟超微笑著,跟著黃勝進了內室。分賓主落座,不待黃勝出言,便從袖口抽出一封稿子,遞了過去。

黃勝隨手翻閱,但見扉頁幾個大字《新學偽經考》,再翻後頭,研讀起來,這一讀可就入了迷。康有為此書,雖然是在尊孔子的名義下寫的,可卻極盡可能的將儒家某些認為神聖不可侵犯的經典宣布為偽造的文獻。雖不科學,可其中的改革精神昭然,黃勝當即就斷言,此書一出必然引起天下轟動。足足看了一大半,這才醒悟冷落了客人,隨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好文采!尊師果真是飽學之士。這稿子,鄙館接了。誒呀,一時入迷,冷落先生了……來人,快快看茶!”

說罷,黃勝旋即琢磨起來,著書之人文采不凡,對洋務改革頗有涉獵,想來其弟子也差不了,何不……就這麼辦!

上了香茗,黃勝愈發熱絡起來。攀談良久,話題始終圍繞著西洋變革。

盞茶的工夫,黃勝這才道:“一番談話,先生之才鄙人佩服。不知,先生可否代為潤色一封稿件?”

“哦?”在梁啟超的訝然中,黃勝轉身而起,從桌上抽出一疊電文,笑眯眯地遞給了他。疑惑著接過,這一看不要緊,當即著迷,比之方才黃勝猶有過之。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提一下梁啟超這人了。這位先生,先是師從康有為,參與了戊戌變法,成了一位保皇黨人。失敗後,逃亡日本,見識了日本的強大,從而轉變成一位君主立憲製的支持者。如果這個時候,他選擇流亡的是美國,那麼,很可能會說,三權分立最適合中國;流亡的是德國,那麼他會告訴你,軍國主義才是唯一的道路。

以上,不難看出,這位是典型的無主義者。但凡是見到好的,他都會接受。此公後來有話為證,“我的中心思想是什麼?就是愛國!我的一貫主張是什麼?就是救國!”“知我罪我,讓天下後世評說。我梁啟超就是這樣一個人而已!”。

所以,當何紹明這封羅列著大量詳實數據的電文呈現在他眼前的時候,梁啟超當即就感覺到,此乃舉國生死存亡之時!

看罷,一股書生意氣陡然而發:“黃總理,這稿子在下接了!”這話說的是擲地有聲,神色更是決絕。年輕的書生,打算通過自個兒的筆墨,喚醒這惶惶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