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下麵人一陣嬉笑。都道,倆人一個去過英國,一個留過美國,到底是沾了洋鬼子的邪性,行事怪異。簡直就是不尊禮法。
方才肅然的氣氛,就在哄笑聲中一掃而光。幕僚們紛紛上前彙報當日之事,李鴻章也就含笑著一一批複。隻是,回到自己座位的楊士驤卻似笑非笑地咬著嘴唇,盯著在那兒與身旁眾人說笑的張佩綸不放。恍然間,張佩綸轉頭之際,二人目光相碰,楊士驤分明從中讀出了那一抹戲謔。
轉瞬,張佩綸又轉頭與旁人說笑去了。楊士驤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戲謔到底是什麼意思?何紹明究竟許給了張佩綸什麼好處,讓張避而不談關東軍如今的軍力?隱約間,楊士驤瞧著簽押房內說笑的眾人,驟然感覺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灰氣,一股不祥之感油然心頭。
平壤,關東軍營地。
十幾日的工夫,依著何紹明的吩咐,一座簡易的軍營就這麼草草地修建完畢了。這倒讓平壤各朝鮮官員大大的鬆了口氣。征發民夫三千,若是遲遲不得放歸,耽誤了農時,少不得又是一番官司。這邊兒才鬆了口氣,流水般的飛報便彙集在了平壤。
十幾日的時間,五十來撥黃帶子領著一幫兵痞四散平安道各地。到了衙門庫房,二話不說,甩過去一張白條,領著人就將其封了起來。隨後驅使著衙役將庫房內的錢糧半點兒不留,全都裝上了馬車,隨即運往關東軍營地。
各地朝鮮官吏是敢怒不敢言。碰到好說話、心情好的,會來這麼一句:“瞧好了,上麵兒有欽差的大印,咱們不過是周轉不開罷了,三個月一過,待遼東糧餉運到,一準兒還上。”
碰到脾氣別扭的,一句話不說指揮著人拉動槍栓,將官吏衙役驅趕一空,而後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庫房衙門。臨了還來一句:“怎麼著?別說爺拿著上國欽差的大印欺負你,你要是不服,待來日爺回了京城,大可以找上門來。爺就住琉璃廠,同六胡同把手第一家!爺們兒候著你,到時候爺讓你一支胳膊!”
這就是小國的悲哀,形勢不如人,處處看人臉色行事。再怎麼抗辯不合規矩,麵對著黑洞洞的槍口也得妥協。各地官吏哭喪著臉找了平壤府使,府使又找了平安道監司,眾人義憤填膺到了關東軍門口,打算找欽差何紹明理論。不想卻吃了閉門羹。門口衛兵一句“我們何帥偶感春寒不宜見客”便將一眾人等打發了。
望著一臉嚴肅不苟言笑,卻很是跋扈的門衛,平安道閔監司一摔袖子,帶著眾人扭頭就走。“走!本官上書王上,且看上國如何處之!”
一眾朝鮮官吏把這話當成了托詞,可事實上,何紹明還真病了。
營務、訓練,這些自有秦俊生操持,根本用不著他何紹明。何紹明閑來無事,瞧見天氣日暖,不少的野生動物活躍在山間地頭,便起了打獵的心思。帶著幾十名護衛,好好過了把田獵的癮頭。不想,山風一吹,倒還真感冒了。
帥帳內,何紹明裹著被子,捧著一杯開水將鼻子湊過去,猛吸著蒸汽,借以緩解鼻塞之苦。好半天,抬起頭心中腹誹,也不知白加黑什麼時候能發明出來,有康泰克也成啊。
正躊躇間,就見門簾挑動,一臉凝重的秦俊生走了進來。
“大帥,漢城傳來的消息。”說著,秦俊生將手中的信箋遞給了何紹明。
展開信箋一看,何紹明微微苦笑。曆史,還是按著它原有的軌跡在發展著,預定中的東學道作亂,終於如期發生了。旋即了然秦俊生為何臉色凝重,自己反複灌輸著日清甲午戰爭的走勢,如今被自個兒說中的開頭,如何不叫秦俊生凝重?萬一若是結局依然如曆史一般,我輩軍人如何自處?
何紹明長出了一口氣,畢竟,曆史還在把握之中,那麼,自然也好有針對性地進行謀劃。至於改變之後,再如何,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
“電告遼陽,讓裴緯提了銀子盡快再去一趟京城,無論如何,我們要在五月前返回去!”
“是。”秦俊生如同一名副官一般,何紹明說一句,他便拿起筆記錄一條。
“給第一師發電,四月前結束雇傭任務,盡快趕回。”
“另外……告訴那群破落戶一聲,加緊搜刮,咱們時間不多了……我可不想留下一顆糧食輜敵!”
“是。”秦俊生記錄完畢,收了本子。旋即猶疑著,幾欲張口,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敬了禮,轉身去了。
何紹明心知,秦俊生是想問個究竟,到底自個兒是如何做出這猶如預言般的猜測。能說麼?恐怕這輩子都得藏在心底,穿越這事兒說出去誰信啊。
秦俊生關上簾子的瞬間,清冷的空氣吹了進來,頓時讓何紹明精神一振。“也是時候聯絡聯絡那位朝鮮太上皇了……甲午……”何紹明目光深邃,隨即凝神,撇下被子,坐到桌前奮筆疾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