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當管房先生(1 / 3)

一夜如豆,第二天清晨,府內的公雞剛一打鳴,牛偃就把蘇真從美夢中推醒,催促他更衣用食,然後好領著他快快的去後宅的管房報道。

暈暈乎乎的看看窗外是個什麼動靜....好麼,別說人影了,太陽都還沒洗臉呢!

蘇真無奈的低頭歎了口氣,搖頭道:“去的這麼早幹什麼?那管房的位置又不能自己長腿跑了,你慌個雞毛.....恩~?咳~,是你慌個什麼?”

說罷,不理會牛偃,倒頭閉目又睡。

眼見蘇真又倒下了,牛偃這心裏可是急啊,是!你那個管房的位置是楊老宦親封的,跑不了!可我這個幫閑的,要是不表現好點,那人家說扒拉下來,不就扒拉下來了?

想到此處,但見牛偃對著蘇真的耳邊猛然就是一聲雷人的大吼:“起床了!”

這一嗓子,穿天徹地,隻把蘇真嚇得乍然起身,腦子被震的嗡嗡的直發麻,瞅什麼都好似是雙影的。

回過神來以後,蘇真坐在床上,兩眼冒火的看著牛偃,發完獅吼功的牛偃竟也老實,隻是低著頭,嘟著嘴,任由蘇真如同電擊般的目光將他渾身“唰唰”個遍。

“還說我是你親兄長呢?你可真夠兄弟。”蘇真一邊掀被,一邊尋鞋下地,嘟囔道:“就你那點小心思吧,我還能給你甩了不成?....走吧,到後宅上工去。”

“好嘞!”話音落時,但見牛偃頓時眉開眼笑,提了一早上的心也落到了肚子裏,轉身就幫蘇真拿起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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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的吃了幾個粗餅,蘇真和牛偃一路直奔後宅,行過了彎彎曲曲的小路,穿過幾所布置清幽的耳房靜園,終於來到了後宅的正房之前,但見裏麵一個滿臉褶皺的老頭正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一看他許大的年紀,卻是光滑無需的下顎,就知道這人和楊錦一樣,原先也是個宦吏。

“這人應該就是宮刑府的雜事總管了吧?”蘇真一邊暗自揣摩,一邊走過去交了牌子,說了身份。

但見那老總管聽完話後,隨即睜開了眼睛,老神在在的打量了蘇真幾眼,嗬嗬笑道:“你就是蘇真是麼?嗬嗬,好啊,來得好!楊公昨日特意吩咐,要老夫好好的照顧你,給你安排個肥碩的管房差事。”

蘇真聞言,心道那楊錦辦事倒還挺講究,雖然他自己無心去按他的話到長樂宮當什麼陰陽人,但現在這個管房先生可不一樣,送到嘴邊的食誰不要啊?咱先承了這個情。至於還不還的上,那以後就實際情況再看吧。

“多謝老總管的厚意,那小子就卻之不恭了。”

老總管聞言哈哈大笑道:“都自己人了,蘇小兄弟還跟老夫客氣什麼,你們倆且隨我來。”

“得,這什麼時候都成自己人了?八成也把我當太監了。”蘇真心下閃過一絲的無奈,接著衝身後一臉期望之甚的牛偃擠了擠眼睛,二人隨著老總管向府邸的東南方向走去。

少時,三人來到了一個極為僻靜的院子之外,細眼望去,裏麵分為三房,當中一室煙雲繚繞,人吵嘴雜,其中叮當聲響絡繹不絕,門旁的匾額書著一個大大的“膳”字,頗為醒目。

“管房,管房,原來是讓我管廚房啊?”蘇真輕輕的眨了眨眼睛,心中泛起了絲絲的明悟。

見蘇真的表情怪異,那老總管以為他不滿意,隨即哈哈笑道:“蘇小兄弟不必疑慮,這眾多的管房當中,膳房間可是最清閑,又舒坦的地方,時不時的隻需和前來送菜送米的商賈交接一下賬目便可,其餘的瑣事,一概不需理會,清閑的緊哪。”

說罷,那老總管又指了指廚房右邊的一所耳房道:“那間倉庫之中,頓放了一些楊公昔年從長樂宮帶來的宦案複寫篇目,他老人家特意吩咐,蘇小兄弟是儒生大家出身,沒事時得有書簡看,偶爾去翻閱翻閱也是不打緊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蘇真的心裏這個樂啊,陳年宦官刑案的篇目?裏麵想必是寫了一些當年楊老宦當權時,一些底層宦官身上發生的受罰案例,想必是楊錦拿來給自己長見識、閱曆用的,如此,他日後當了宦官後,便可避免犯一些不知所謂的錯誤,這楊老宦倒是有心....

可惜啊,蘇真需要的不是這個,從這些舊案事跡裏麵,他一定能可以找出成為宦官的合格表準!

而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講,萬事都是有雙麵性的,隻要他想辦法把事情升華,讓這些合格的標準在自己的身上成為不合格,到時,就是再借給楊錦三個膽子,他也不敢把自己往上供啊?

既然已是抓住了一絲光明,蘇真自然是神清氣爽,精神一瞬間提起許多。

笑著接過了老總管手中的銅鎖,然後又聽他羅裏囉嗦囑咐了一些相關事宜,蘇真方才正式升任為這廚房的管房先生,按照現代的職業來衡量一下,就算是飯店的領班經理一樣吧。

既是新官上任,那蘇真自然要在自己的管轄區域溜達溜達,視察視察.....咳,雖然不過是屁大點個破管房,但巴掌大的西瓜,那也不能當芝麻丟是不?好歹說也算是管著廚房裏十幾個雜役火夫呢!

進了廚房,但見裏麵煙火撩人,雜役火夫洗菜的洗菜,煮水的煮水,往來奔走,一個個皆是忙忙碌碌,好不熱鬧。

見了蘇真,大家都知道他是新任的管房,一個個都是急急忙忙行禮問安,可問候就問候吧,偏偏一個個還慌裏慌張的,弄出了不少笑話:

吹火的張嘴一問候,一股大黑煙直奔著蘇真臉上走。

洗菜的躬身一問候,大桶的汙水飛濺了蘇真一袍袖。

點柴的轉身一問候,火星子燒了蘇真鞋麵一個窟窿。

這不,眼瞅著又過來一個挑糞的......

“無需多禮!”眼看著那挑糞的就要跟自己繼續問候,蘇真急忙擺了擺手,言道:“你忙你的,你忙你的,我就是來這隨便瞅瞅,你們都這麼客氣,誰受得了啊?”

說罷,蘇真轉頭笑著對滿屋的夥夫和雜役們言道:“從現在起,誰也不用跟我客氣,大家隻管做好自己手裏的活計便是!”

眾人皆道:“是.....”

看著又分別埋頭苦幹的眾人,蘇真抿了抿嘴,心想這古人的禮數和製度還真是麻煩,一個跟一個客氣,這誰受得了....不對,等會,有問題??!

但見蘇真猛然反應過味來,轉身衝著那挑糞的喊道:“我說,你挑糞的怎麼往這膳房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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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想從廚房走捷徑的挑糞人走了,蘇真這心下方才鬆了口氣:你選近路走,這我不怪你,但你是不是也得選條靠譜點的近路?你一個挑糞的走廚房,這不扯淡呢麼.....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稀裏糊塗的一個上午匆匆飛逝而去,到了午飯之時,蘇真握著筷子,看著眼下的米飯卻是動也沒動,那種不停的回憶著早上那老總管對自己的說的話....

“這也叫清閑麼?”蘇真無語望蒼天。

低頭看了看對麵吃的正酣的牛偃,卻見二人麵前,蘇真尚還一口未動的青菜,已是被這小子三下五除二的扒拉進了他的一口牛嘴當中....

隻感覺頭上青筋暴露,蘇真將手中的碗筷放下,咳嗽一聲道:“我說,你今兒個上午都忙些什麼了?”

牛偃一邊打著飽嗝,一邊眨巴眨巴著他的豆眼,言道:“好像,好像....好像就是一直跟著你來著。”

話音落時,卻見蘇真鄙夷的目光已經衝著自己洶湧射出,牛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咧嘴衝著他傻樂。

還好意思樂?一個上午跟在我後麵啥也沒幹,跟個小蜜似的....可找小蜜我也不找你啊?

蘇真嘴角抽了一抽,言道:“你這小子,這事辦的實在太不地道,我來這當管房,還記得給你要個幫閑的差事,你可倒好,這回來可是真閑了....從下午開始,你給我去寫菜賬去!”

牛偃聞言一愣,笑著摸了摸腦袋,道:“可我不識字啊。”

“字不識,那你總識數吧?幫我算算菜賬總行吧?”

牛偃聞言忙不送跌的點頭道:“成,算數成!嗬嗬,蘇兄,你真了不起,很少有人能發現我的有用之處的。”

蘇真聞言氣笑道:“那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用你去暖被窩吧?”

牛偃認真的想了一想,點頭道:“那倒也成,我娘原先就一直用我來給弟弟妹妹們暖被的.....你看,其實我也挺有肉的。”

第七章女災星?

吃過晌午飯,蘇真和牛偃開始整理膳房的賬目,美其名曰整賬,實則乃是把什麼米錢,菜錢,肉錢統統的盤一遍賬,然後記下來就可以了。

可說歸說,做歸做,這看似簡單的活計,到了牛偃那裏,卻整個就是一團亂麻.......

“等會兒!”正在記賬的蘇真猛然停住了手中的筆,皺著眉頭望向正在一旁給他報菜價的牛偃,皺眉言道:“這月末三天的菜價,你剛才跟我報的是多少?”

牛偃聞言,頗為不解的眨巴著他那都要睜不開的豆眼,奇怪的言道:“二十四錢啊!怎麼了?”

“二十四錢?”蘇真滿麵糾結的看著牛偃,疑惑道:“我記得適才剛才觀賬,宮刑府每日的菜價是七錢有餘,你說三天的菜價是二十四錢?”

牛偃認認真真的點著頭,掰著指頭跟蘇真算道:“不對麼?蘇兄你看,一七得七,二七一十八,三七二十四......”

蘇真:“.....”

老天啊,你敢不敢讓他再傻點?

“行了,我不用你了。”在聽完了牛偃的回答後,蘇真痛定思痛,非常果斷且負責任的對他說了一這麼句。

不是蘇真他不夠意思,而是牛偃這小子他確實是太不靠譜。

一聽蘇真要不用他了,牛偃腦袋上的冷汗頓時嗖嗖直冒,隻見這家夥慌裏慌張的跑到蘇真麵前,氣悶的言道:“蘇兄,你、你這是殺完兔子又宰狗啊!太沒義氣了!”

蘇真慢條斯理的蘸了蘸墨水,然後開始細細的在竹簡上一筆筆的記賬,回答道:“你是想說狡兔死,走狗烹吧?不會用別瞎用,這話用在這裏,可謂是非常的不貼切。”

牛偃搔了搔腦袋,“哦”了一聲,悶著言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這句話應該怎麼解釋?”

蘇真輕輕的吹了吹筆上的墨水,低頭看了看木簡上的濕度,訕訕笑道:“唉~~,憑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的清啊。”

牛偃正想開口再問問智商又是什麼物件,卻突然聽見門外一陣呼呼啦啦的腳步聲響起,少時,便見廚房的一個雜役匆匆的跑了進來,慌裏慌張的對蘇真言道:“蘇管房,大事不妙了,那清鷺酒肆的災星來跟咱們索賬了!!”

一句話頓時將蘇真雙眼發直,好奇的瞅著那雜役半晌,一字一頓的重複著他的話道:“災星?那是什麼?”

卻見一旁的牛偃不知為何,早是嚇得渾身哆嗦,對那雜役言道:“你說的可是清鷺酒肆那女妖怪?咱們膳房怎地跟她有所褡褳?”

“女妖....怪?”蘇真的眉頭皺了一皺,接著好奇的問道:“都別給我整這嚇人的事,我膽小不經嚇....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見那雜役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方才從頭跟蘇真解釋了起來,原來,離這宮刑府外三條街的正鋪,是一所開了足足有幾十年老字的酒肆,名為“清鷺酒肆”,這家酒釀在渤海城中可算是赫赫有名了,隻因那酒肆中釀酒的方子乃是源自祖傳,味道甘辛,酒性溫烈,爽口難醉,實乃是難得的上品佳釀。

在十多年以前,“清鷺酒肆”在渤海城中當算是一枝獨秀,萬般皆容,城中家家戶戶人人幾乎都隻認“清鷺”的酒,別人家的那是瞅都不瞅,一概都不搭理,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壟斷了整個渤海城內的酒路市場,相當了得啊!

可惜的是,自從三年前,“清鷺酒肆”的新酒娘上任之後,這家曾在渤海城中威風一時的酒家生意頓時一落千丈,與原先的春風得意相較起來,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而問題不是出在酒身上,而是在酒家的新任女酒娘,老板阮清兒的身上!

這阮清兒被廚房的雜役呼做“災星”,被牛偃呼做女魔頭,不是因為她人有多麼可怕,乃是因為她的命實在不好。

據說在阮清兒出生那一日,天降瓢潑大雨,行路不便,卻偏偏又逢阮母難產不生,下盤憋悶難當,阮父在情急之下,隻得冒雨衝出了家門,去渤海城北尋找醫工來為阮母接生。

不想,回來的時候,適逢天上烏雲滾滾,雷鳴大作,電閃交加,而不偏不巧的是,正好阮父與醫工正好行至於一個引雷的老槐樹下時,一道銳利的閃電劃過,二人被劈了個正著,當場化為焦炭,斃命歸西。

阮父與醫工身死,而家裏的阮母又等人不到,隻得在產婆的接引下憋氣硬生,結果,孩子倒是生下來了,可阮母本人因為出血過多,不久後便撒手人寰,隻留下了阮清兒這一個哇哇啼哭待哺的女嬰,卻是連父母都未曾見過。

本來這是非常惹人憐憫同情的命運,可是古人多迷信,一個女娃在出生當日,天氣電閃雷鳴,然後父母皆死,這在當時的人看來,根本就是妖孽降生為患,魔頭轉世禍害蒼生。

阮清兒出生之後不久,曾一度有好事的百姓成群上稟官府,請求火焚了這不吉的女娃子,以免為渤海郡引來災禍。

幸虧阮清兒的祖父尚在,給地方官府使了大筆的錢財,又請來素有威名的相麵道士,言這女娃並非妖孽降生,隻是有災星傍身,有克父克母之命,故而如此,施以焚刑,實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