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劉家老屋的伢子妹子都長大了。滿大屋裏隻看見尋躲的,跳房子的,踢麻球(毽子)的,滾鐵環的,打彈子的,貼菩薩子的,扮三角板的。以前隻看見在地上爬的,經常舔青鼻涕吃的細伢子,現在都能夠滿院子瘋跑了。早幾天胸前看上去還隻有酒杯子大小的兩個陀陀的細妹子,轉眼間見了大人小夥子就不敢抬頭挺胸了。十四五歲的伢子們,嘴唇上都開始長出了毛絨絨的胡子,講起話來也開始象鴨公子叫一樣了。

白天,大人們都為生活忙碌去了,孩子們都關進了學校裏。大屋裏就隻剩下了一些婆婆老倌和伢妹細崽。他們或哼著搖籃曲,帶著昏昏欲睡的孫子孫女。或搬一睡椅,躺在地坪裏曬太陽。也有勤快一點的,在腳盆裏放一塊搓衣板,幫兒子媳婦孫伢妹崽洗洗衣服。然後在地坪裏的竹枝上架一根竹篙,把衣服褲子穿到竹篙上,再用一個木杈杈到高一點當陽的地方,把衣服曬好。

劉家老屋裏的男人們有當國家幹部的,也有在商業供銷部門的,但大多數的人都是手工業聯社的工人。他們有的修鍾表,有的做紙傘,有的當鐵匠,有的做木匠篾匠,有的做裁縫。女人們則多數在花炮廠做事,有的在北嶺花炮廠,有的在城關花炮廠。也有的女人暫時還沒有找到正式工作,或是打點零工,或是在街道居委會的廠子裏尋點事做,紮紮竹掃把,織織竹簾子。男人中有一部份人經常不在家裏,一個月裏也難得回來幾次。女人們則天天陪著老人帶著孩子。早晚要燒茶做飯,白天要在廠裏上班,晚上要帶孩子或是輔導孩子做作業,有的還要從廠裏領來產品做外加工。

這是一個夏日的夜晚,高功國從大瑤供銷社回到了家裏,玲玲和玫玫都在幫周瑞庭做外加工。那是一種叫做“三角菊花”的產品,把三個上好了硝藥的半成品用引線連在一起,用漿糊粘在一個三角板上,再在上麵蓋一張彩麵三角板,然後把那根提線纏好,每十個紮成一把,就算完成了。象做這樣的外加工,她們娘女三人夾緊尾巴做,一個晚上也能賺到兩三塊錢。象這樣的加工活兒,光宗一般是不伸手的,有時候為了趕貨被媽媽罵得急了,也會賭腸憤氣的幫著做一點。

都說是婆重長孫娘重滿崽,這高功國夫妻也是一樣,把這個滿崽光宗看得寶貝似的,除非天上的星星摘不到手,其它的基本上是要什麼就給什麼。光宗還隻兩歲多的時候,正在抽煙的高功國抱著光宗坐在腿上。光宗一時興來,非要父親用煙頭把新買的蚊帳燒個眼不可。高功國說蚊帳燒壞了就會進蚊子,進了蚊子就會咬他的小光宗,咬了小光宗就會起坨坨,起了坨坨就會癢,癢了就會用手抓,抓了肉就會爛……總之是好話說了一大堆,但光宗就是不認賬。最後還是無奈,高功國隻好作出讓步,說:“隻燒一點點好啵!”那光宗也乖,見父親讓步了,也就適可而止,高興地拍著手板說:“好好好!”於是,高功國便真的拿起紙煙,一忍心,將那嶄新的夏布蚊帳真的燒了一個眼。這事在劉家老屋傳開後,一直成為經典。

周瑞庭母女三人做完外加工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玲玲玫玫收拾完場麵就回房間睡覺去了,因為明天還要上學。高功國本是難得回來一次,巴不得她們早點完工。在妻兒們還在做外加工的時候,他就早早地催光宗去睡,好不容易總算是把他哄到了床上,不一會兒便聽見床上傳來兒子輕微的鼾聲。

等到女兒們都走了,他們夫婦都洗漱完畢,高功國便迫不及待地要周瑞庭脫了衣服睡覺。當兩人都脫得一幹二淨,他爬到妻子身上剛剛做事時,隻見兒子光宗一骨碌爬了起來,“啪”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屁股上,然後笑著說:“我曉得你們又會搞鬼咯!”

經光宗這麼一拍,周瑞庭是汗都嚇出來了。

高功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幾巴掌就把光宗打得鬼哭狼嚎起來。“你這個畜牲,老子打死你!”

當然,這一氣一哭之後,他們也興趣全無再也沒有那份心情了。隻是光宗的這一哭,不知吵醒了多少劉家老屋裏正在熟睡的人。也不知道這一笑話傳開後,會不會成劉家老屋裏的又一經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