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無奈那天,炊煙嫋嫋,路過生死橋(2 / 3)

而這十七個兒子,又繼續努力,為袁世凱生了二十二個孫子,二十五個孫女。

袁世凱倒台後,這些子嗣,好像蒲公英種子,風一吹,飄落各地,生根發芽,找尋自己的人生。袁世凱這個“造人”的發端,也好似一個蒲公英的花托,留在原地,枯萎,死去,忘記了紅塵舊事。

袁家第二代中,比較著名的有長子袁克定和朝鮮貴族金氏所生的袁克文。袁克定留學德國,精通英、法兩門外語,不抽煙不喝酒,一心想要繼承父親的大統,隻可惜最終幻影成空。袁世凱也隻當了八十三天的皇帝。袁克文不同於哥哥,他是標準的文藝範兒,作詩、填詞、唱戲,樣樣精通,花錢似流水。他死在天津,死時才四十多歲。

袁家第三代裏,事業有成的有袁家融(袁克定的獨子),他在美國留學,回來以後在開灤煤礦做工程師,後又在北大教書。袁克文的兒子袁家彰、袁家騮也留學美國,小有成就。袁家騮的太太,是著名物理學家吳健雄。1973年,袁家騮夫婦訪華,見到了周總理。總理說:“你們袁家的人一代比一代進步了!”

楚楚也動人。

香港電影之父黎民偉,是個很有福氣的人。他的發妻嚴珊珊,是中國第一個女電影演員。嚴珊珊發現自己滿足不了丈夫的期待之後,便主動拉攏林楚楚和黎民偉結合。神奇的是,一男兩女的家庭形態,並沒有影響黎家家庭的和睦,相反,嚴黎二人共侍一夫,全然是和睦的、敬愛的、禮讓的。她們仿佛鮮花兩朵,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於黎民偉身邊盛放。

民國的電影界,嚴珊珊的資格自不必說,作為第一個拍電影的女子,嚴珊珊的勇敢和付出,不小於當年她參加廣東女子炸彈隊。而林楚楚,也堪稱電影界的“老人”了。1924年,她就在黎民偉的民新公司參演影片《胭脂》。民新遷到上海之後,林楚楚又演了《玉潔冰清》、《木蘭從軍》、《西廂記》等電影。

林楚楚的一生,落在一個“賢”字上。在這一點上,她與嚴珊珊一脈相承,全力支持丈夫的夢想。黎民偉要做電影,篳路藍縷,貧富無常,有時甚至傾家蕩產,林楚楚二話不說,默默跟著做。丈夫的電影需要她出演,她也想都不想,脫下便服,換上戲裝,往鏡頭前一站,立刻成為一名演員。林楚楚對黎民偉,是有心成全,真心跟隨,全心付出,無怨無悔。她和嚴珊珊一起,成為那個家庭裏的核心,用自己的力量,凝聚家族的溫暖。

林楚楚圓潤、通達,屬於那種各方麵都處理得很好的女人。她和嚴珊珊之間,從來沒有因為擁有共同的男人而發生不愉快,嚴珊珊的女兒,也是十分敬愛林楚楚這個小媽。看黎家的全家福,總是嚴珊珊坐在前排,林楚楚站在後排。嚴珊珊身體不太好的歲月,林楚楚裏外兼顧,把一整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抗戰爆發後,黎民偉一家移居香港,林楚楚堅持拍片,補貼家用,而且都拍一些展現民族氣節的影片,如《嶽飛》,如《正氣歌》,借古抒懷,為抗戰出一份力。香港淪陷後,林楚楚帶著一家老小,輾轉去了桂林,黎民偉靠開小照相館為生,在物質匱乏的情況下,林楚楚全力激發全家人的精神,組織家庭表演,來營造溫暖的家庭小環境。

抗戰結束後,黎家回到香港。林楚楚繼續一人分飾兩角,又拍電影,又當太太。20世紀50年代初,嚴珊珊和黎民偉相繼去世,林楚楚毅然退出影壇,回歸家庭,承擔起照顧孩子們的重擔。她膝下有九個子女,大都成才。黎家世代做影視行業的不少。黎民偉是香港電影之父,他的兩位妻子都是女演員。他還有侄女黎灼灼,也是聯華的女明星。

黎民偉和林楚楚的兒子黎鏗,3歲登台,是30年代著名的童星;女兒黎宣,也做了演員;兒子黎錫,是攝影師。黎錫之女,也就是黎民偉和林楚楚的親孫女,叫黎姿,現在還活躍在影壇,前幾年她演過一個劇很紅,名為《金枝欲孽》。

小鳳仙後來。

小鳳仙是八大胡同的傳奇。

正史裏沒有關於她的記載,野史裏卻充滿了她的傳說。小鳳仙在八大胡同雲吉班不算紅牌,樣子也隻是普通,但因為深明大義,幫助共和名將蔡鍔逃出袁世凱的軟禁,而蜚聲四海。小鳳仙更像是男人的一個美夢。英雄陌路,美人溫存,風塵裏的紅顏知己,給了英雄足夠的勇氣和力量,第二天,英雄繼續上路。她太像夜奔的紅拂,也仿佛自刎的虞姬。男人的戰場,從來都需要女人的柔情。

1915年,蔡鍔因喉疾在日本去世,小鳳仙得知,悲慟欲絕,送上挽聯說: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

蔡鍔死後,小鳳仙豔名大噪,她憑借一個“美人恩家國恨”的故事,登上了人生的頂端,硬是靠口口相傳,成長為一代名妓。許多人去雲吉班,點名要見小鳳仙,更渴望能與小鳳仙一夜風流,從心理上滿足“與蔡將軍同靴”的怪癖好。蔡鍔的學生與部下,對小鳳仙則極力排斥,怕她影響蔡鍔的名聲。而小鳳仙卻悄然轉身,隱沒人海,成就她與蔡鍔的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情。有意思的是,蔡鍔的聲名,非但沒有因為小鳳仙的存在而跌低,反而因為這個緋紅的注腳,成為後世人心中,柔情鐵漢的代表。

小鳳仙後來的故事,有多個版本。有人說,她離開了雲吉班,四海漂泊,無從追尋。也有人說,小鳳仙去上海參加了蔡鍔的追悼會,哭得死去活來,而後回到北京,留下絕命書,登上了開往天津的火車。在火車上,她想服安眠藥自殺,卻被顛簸的車廂碰撒了藥,沒死成。到了天津以後,小鳳仙輾轉流離,嫁給了一個軍人。戰火紛飛,軍人命運起伏不定,小鳳仙也仿佛小舟一葉,跟著浮浮沉沉。

傳解放前夕,小鳳仙再嫁,對方是一個鍋爐工,姓李,比她大5歲。鍋爐工帶著跟前妻的14歲女兒,小鳳仙待她如親生。為了討生活,小鳳仙外出做工,找到一戶張姓的幹部人家,去做保姆。她改了名,換了姓,叫張洗非。前塵往事,似乎也要跟著這個名字漸漸磨細模糊。

據梅蘭芳秘書許姬傳先生回憶,1951年,梅蘭芳去朝鮮戰場演出,路過沈陽,小鳳仙曾給梅蘭芳寫信,希望能見上一麵。見梅蘭芳時,她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帶上了女兒,當麵訴說了當年的種種,和蔡鍔的交往,怎樣出走天津……她希望梅蘭芳能幫幫忙,改善改善生活。梅蘭芳義不容辭。後來,小鳳仙在政府機關當上了保健員,有了穩定的工作,平平凡凡地過著日子。

卸了曆史的濃妝,小鳳仙素顏以對,平靜,淒清。時光的大潮,衝刷了當年的華彩,她隻是做回普通人。有一個丈夫,一個孩子,一份工作,買菜,做飯,為孩子的未來操心。後來女兒嫁了人,她又回歸孤獨。

傳奇的故事,已經被說得密密匝匝,人們隻是醉心於這個故事,故事裏的人後來如何,似乎也不再重要。說是有一天,小鳳仙在聽廣播,廣播裏正說著她和蔡鍔的故事。多年埋藏心底的秘密,忽然好像海底的貝殼,因為一場旋風而被卷入海麵,重見天日,小鳳仙感懷往事,淚如雨下,指著戲匣子跟人說:“那裏麵說的就是我的事情啊!”剛說完,又猛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說:“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能對外人說啊!”

小鳳仙後來過得說不上幸福,也說不上不幸。她也像一顆貝殼,被海水卷出海麵,現在,她隻是慢慢回落下去。

閨秀果敢。

淩叔華在民國的社交界實在有點冤。在北平新月派的社交圈裏,左有林徽因,右有陸小曼,她的光芒將將出現,就迅速被二位名媛的光彩壓下去,最終她隻能給人一個溫婉的印象,是不徹底的,“高門巨族裏的精魂”。好像不痛不癢。

可實際上,淩叔華實在是一個果敢的閨秀。

在大學時代,她就鼓起勇氣給周作人寫信,要求學習寫作。周作人果然買賬,教沒教不知道,但淩叔華的處女作卻是在周作人的安排下,給發表在《晨報》副刊上了。

泰戈爾來華,實在是林徽因和徐誌摩出了大風頭,鬆竹梅歲寒三友,太有想象的空間。但細細看那段曆史,你會發現,泰翁訪華,扮演最吃重的女主人角色的,是淩叔華。不說別的,光是用來招待泰戈爾的大書房,除了淩家,哪裏還有?更何況,淩叔華和她的母親,還捧出了地道的杏仁茶。

徐誌摩,新月派的貴公子,眾多羅曼史的核心人物,與林徽因和陸小曼都有扯不清的糾結,但淩叔華,也不是等閑之輩,她對徐誌摩的感情,更加說不清。不像姐妹對兄弟,也不像女子對情人,隻是一片模糊。但不可否定的是,徐誌摩把最隱秘的康橋日記交給了淩保管。以至於在徐死後,天下大亂,男男女女吵得個要死要活,不惜“出惡聲”,撕破臉皮。淩叔華曾經掌握著為誌摩寫傳的材料,但傳記一直沒寫出來,據說在人生的盡頭,她還曾一遍一遍問:你見過徐誌摩嗎?

淩叔華的小說,是標準的閨秀派。裏麵的女主人公,也都是遲疑的,躊躇的,即便是出軌,也隻是像《酒後》的女主人公那樣,在思慕對象的臉上吻一下,然後,一切恢複平靜,仿佛不曾發生過什麼。轉而到現實中,淩叔華卻不僅僅是如此——雖然最後她還是走了《酒後》的老路。

她和英國女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侄子朱利安戀愛,不顧一切。朱利安來中國原本是想要參加革命的,他甚至上路時就已經準備好了氰化鉀。

朱利安給家人寫信:“總有一天,您要見見她。她是我所見過的最迷人的尤物,也是我知道的唯一可能成為您兒媳的女人。”朱利安此時是武漢大學的外教,淩叔華是文學院院長夫人,兩人的戀愛,不可謂不“驚世駭俗”。最終戀情被撞破,淩叔華考慮再三,還是選擇回歸家庭。她像是闖紅燈的小孩,剛走過半程,發現危險來襲,便又退了回來。

朱利安離開了中國,最終死在西班牙馬德裏保衛戰。

淩叔華和丈夫陳西瀅一直過了下去。他們都是理性的人,而且陳西瀅十分欣賞淩的才華。抗戰勝利後,陳西瀅因公務去英國,淩叔華便也跟著前往。

在英國,她也沒閑著。1953年她就在英國出版《古韻》,成為暢銷書。她總是充滿激情。在朱利安母親和友人的幫助下,她還成功舉辦了畫展,打開了事業的另一片天地。

淩叔華對婚姻似乎並沒有什麼好感。她寫信說:“一個有丈夫的女人真是公仆。”她覺著生孩子太痛苦,做女人太倒黴。她告誡女兒:一個女人絕對不要結婚。結了婚,絕對不能給丈夫洗襪子、洗內褲。絕對不能向一個男人認錯,絕對不能!

淩叔華一生尋求女性解放。

她和丈夫一直到老,但顯然,他們都不太愉快。

革命戀愛=滿身傷痕。

秦德君好革命。

她十三四歲時碰上五四運動,就手便寫下《秦德君的黑暗家庭》,挑起了革命的大旗。15歲,她冒著被殺頭的恐嚇,帶頭剪發,成為全四川最先剪發的三個女子。她寫信給蔡元培,要進北大。申請失敗後,砸碎學校的玻璃,女扮男裝,跑去重慶。而後,又輾轉北上,跟隨李大釗籌備平民女校。

秦德君19歲加入中國共產黨,在西安做過婦女協進會主席,陝西省立女子模範學校校長。大革命失敗後,她曾去日本留學。抗戰爆發後,秦德君想方設法參加。成都《華西日報》第一版曾刊登消息:“秦德君請纓殺敵。”

國民黨遷都重慶後,秦德君則在重慶做過統戰工作。新中國成立前夕,秦德君則和女特務周旋,後來被抓進國民黨的監獄,受盡折磨,幸虧解放軍迅速解放了上海,秦德君才從鬼門關給救了回來。許多朋友當時都以為秦德君已經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