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祖神光大師(2 / 3)

南懷瑾先生認為,神光雖以《楞伽經》教授門下,但是注重的是它的“玄理”,而非章節注疏,不著文字,活用教法,有重宗輕教的傾向。在修行上,則是秉持達摩的“頭陀行”,不住聚落,這可能是早期達摩禪流傳不廣的原因之一。但到了初唐,達摩禪逐漸發展成一個大的宗派,為世人所接受。

立雪斷臂,覓心不得

由“外息諸緣,內心無喘”與“安心”而到達證悟的境界,實在需要一大段切實工夫的程序,而且更離不開佛學經論教義中所有的教理。達摩大師最初指出要以四卷《楞伽經》的義理來印證心地用功法門,那便是切實指示修行的重要。

——《禪話》

神光向達摩求法,極富傳奇色彩。話說他翻山越嶺來到嵩山少林寺,拜謁達摩祖師,要求開示,並請為入室弟子,達摩麵壁靜坐,不理不睬,神光一直非常虔誠地跟隨達摩,但因他熟悉儒學、道學和小乘佛教,一直得不到達摩的信任。神光拜達摩為師之後,又學了六年的大乘佛教,此時的神光已對禪學有了很深的理解。但達摩擔心他會將道學、儒學和小乘佛教混入大乘禪學之中,所以不想將自己所領悟的佛理傳給他。

神光反省思維:“古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饑,發布掩泥,投崖飼虎;在人心純樸的上古時代,尚且如此,我又算得了什麼!”於是便在寒冬大雪之際,徹夜立正侍候在達摩大師身旁。等到天亮以後,他身邊堆積的冰雪,已經超過了膝蓋。

經過這樣一幕,達摩大師頗為憐憫他的苦誌。因此便問他:“你這樣長久地站在雪地中侍候我,究竟為了什麼?”

神光被他一問,不覺悲從中來,回道:“惟願大師慈悲,開示像甘露一樣的法門,藉以廣度眾生。”但達摩大師卻以訓斥的口吻說:“請佛無上的妙道,要經曆無數劫的精勤修持,經過許多難行能行、難忍能忍德行的鍛煉,哪裏就憑你這樣的小德行、小智慧,以輕忽傲慢的心情,便欲求得真正的道果,恐怕你白費心思啦!”

神光聽了達摩大師這樣一說,即刻尋出一把快刀,自己砍斷了左手的臂膀,放至大師麵前,以表自己求道的懇切與決心。

達摩這時才真正動心了,說道:“很多佛祖為了求得佛法,忘記了自己的身體,你把手臂不當回事,看來你也是個學佛的種子。”就為神光取了“慧可”的法號。神光為了求法斬斷了一條左臂,由此贏得了達摩大師嚴格到不近人情的考驗,認為他是一個可以擔當佛門重任,足以傳授心法的大器。

神光便問:“請佛心印的法門,可以說給我聽嗎?”

達摩大師說:“一切諸佛的法印,並不是向別人那裏求得啊!”

因此神光又說:“但是我的心始終不能安寧,求師父給我一個安心的法門吧!”

達摩大師說:“你拿心來,我就給你安。”

神光聽了這話,當時便怔住了,過了好一陣子才說:“要我把心找出來,實在了不可得。”

達摩大師便說:“那麼,我已經為你安心了!”

神光立雪斷臂求法的故事不足置信。達摩的弟子人數並不多,其中曇琳與神光間有深厚的友誼。曇琳曾經遇賊,被砍一臂,後人稱其為“無臂林”,幸好受到神光的救護。斷臂求法之事可能是由此訛傳而來。但是這一故事強調了求法者為法獻身的精神和弟子對老師的虔敬態度,所以自唐中葉以來一向為禪家所樂道。南宋理學家楊時、遊酢初見理學宗師程頤,值程瞑目而坐,二人侍立於外,及覺,門外之雪已積到一尺深。這一尊師重道的動人故事,未始不是受神光立雪斷臂的傳說影響所致。

至於神光乞求“安心”法門的公案,一般都認為神光就在這次達摩大師的對話中悟得了道。南懷瑾先生則認為這不過是禪宗語錄中記載的對話,並非是二祖神光悟道的關鍵。如果說神光便因此而大徹大悟,那實在是自誤誤人。他進一步指出,煩惱來去皆自本心,我即是佛,佛即是我,人生一世,來去空空,何必為物所役,為人而苦?我們的煩惱本空,罪業本無自性,識心寂滅,沒有妄想動念處,就是正覺,就是佛道。如果能夠保持一顆平實不亂的真心,佛性當下就會開顯。點化你的老師不僅僅是佛教的,一切有機緣為你化解的都可以是你的導師。而最終解救你的,還隻有你自己。

除此以外,據《別記》說,達摩在少林寺為神光說法,隻教“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神光依此做工夫以後,曾經以種種見解說明心性的道理,始終不得大師的認可。但是大師隻說他講得不對,也並沒有對他說“無念便是心體”的道理。有一次,神光說:“我已息諸緣。”大師說:“莫成斷滅去否?”神光說:“不成斷滅。”大師說:“何以驗之,雲不斷滅?”神光說:“了了常知,言之不可及。”大師說:“此諸佛所傳心體,更勿疑也。”有些人認為這才是禪宗的切實法門。

南懷瑾先生認為,神光的“覓心了不可得”和達摩的“我為汝安心竟”,雖然是啟發性的教授法,它與“外息諸緣”等四句教誡性的方法,表麵看來,好像大不相同。事實上,無論這兩者有何不同,都隻是禪宗“可以入道”的方法,而非禪的真髓。換言之,這都是宗不離教,教不離宗的如來禪,也就是達摩大師初來中國所傳的如理如實的禪宗法門,地道篤實,絕不虛晃花槍。這也正合達摩大師後來囑咐神光以四卷《楞伽經》來印證修行的道理。

達摩大師所傳的禪宗,除了接引二祖神光一段特殊教授法的記載以外,對於學禪的重點,著重在修證“心念”和“行為”的要義,曾經有最懇切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