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背過了四句順口溜,從筒裏抽出一根簽子,看那上麵的字是:“自飲一盅,敬上位一盅。”隨著,杏兒就喝了一盅酒,然後她就走到我母親的身邊,向著我母親高高地把一隻酒盅呈了過來:“少奶奶,我失禮了。這盅酒我就敬給您吧,今天是您的壽日,我祝少奶奶多福多壽、和大先生白頭偕老、福祿雙全。”
“真是要謝謝你了。”我母親說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這時我的六叔萌之馬上把一羹匙銀魚送到我母親麵前的懷碟上,然後,大家就等著我母親背詩。我母親自然也不能背那等太生僻的詩,她隻是想了一會兒,隨之就吟唱著誦道:“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大嫂真是有學識,怎麼就想起這麼好的詩句呢?”我芸姑媽讚不絕口地說著,也把一隻醉蟹送到了我母親的麵前。
我母親吃了一點酒菜,這才又向著眾人說道:“蘇軾的這兩行詩不外要告訴人們要記住自己最最美好的日子;我們今晚一起吃酒,合家歡樂,兄弟姐妹濟濟一堂,不就是最好的日子嗎?隻盼著我們年年如此,就是來日我們的芸妹妹嫁出去,到了這一天,我也要把大家請來,在我房裏歡聚。”
“哈!大嫂好會說話呀!”一起站出來起哄的是我的兩個叔叔,他們又是拍巴掌、又是喊叫,一下子鬧得連窗戶紙都顫動起來了。
“該罰、該罰。大嫂怎麼就說到我的頭上來了呢,真是欺侮小姑了。”在一旁的芸姑媽做出一副生氣的神態,一定要罰我母親喝酒。
“好了,好了,我替你大嫂喝這盅酒吧。”我老爸舉起酒杯,自己斟滿了酒,說著就要自己喝下去。
“不行、不行,看出你們是一起的了。大嫂罰酒,關你什麼事?”芸姑媽把我老爸手中的酒杯奪過去,還是要罰我母親喝酒;我母親當然知道此時應該如何做,她從芸姑娘的手裏接過酒杯,自己又喝了下去。
“這才有點大嫂的風範呢。”說著,芸姑媽才露出了笑容。
我母親喝過酒後,從筒裏抽出了一根竹簽,這根竹簽上寫的字是:“敬上上位一盅。”一數,這個上上位正好是我的芸姑媽,立即大家就大聲地笑了。
“天公有眼,最最刁鑽的人,果然就報應到頭了。”眾人看著芸姑娘的下場好不開心,六叔萌之立即就給她斟了滿滿的一杯。
芸姑媽倒是也痛快,她舉起酒杯來,一飲而盡,然後這才步著我母親剛才背的那兩句詩的最後一個字,想著自己應該背的詩。
剛才我母親背的詩,最後一個字是“時”,芸姑媽就要背以“時”字為首的詩句,似是也不用想,芸姑媽立即就背了出來:“時人不識餘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
“好詩,好詩。”引頭喊好的是我老爸,他立即就對大家說道:“這是宋人程顥的詩句,意思是說他心裏的好事,誰也不知道。”
“大哥時時和我做對,我也不抽什麼簽兒了,這下一位就是大哥了。”芸姑媽做出一副不講理的樣子,說著,就把酒杯送了過來。
“你瞧,你瞧。我本來是偏向著你的,怎麼你倒罰起我酒來了呢?”我老爸也想耍賴,就故意做出一副推推讓讓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個道理,我老爸耍賴時,還故意向坐在他對麵的宋燕芳看了一眼。
“大哥當罰,大哥當罰。”兩個弟弟也和他們的姐姐一起向我老爸發難,我老爸已經是沒有退路了。
“好,我喝我喝。”說著,我老爸就喝下了一盅酒。“剛才你背的那兩句詩是什麼來著?”說著,我老爸向我的芸姑媽又問了一句。
“連上家背的詩句你都沒記住,再罰一杯。大嫂說罰不罰?”我芸姑媽又把一盅酒送到我老爸的麵前,好在我老爸就是愛在人麵前出點醜態,沒有再推讓,他接過酒杯,又一飲而盡了。
芸姑娘把她剛才念過的詩又吟了一遍,我芸姑媽吟的詩落在一個“年”字上,我老爸就隻能由“年”字開頭了,想了一會兒,我老爸才接著芸姑媽的詩念了下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大哥當罰。”說著,六叔萌之把一盅酒送了過來。
“我沒有吟錯詩呀,怎麼又要罰我呢?”我老爸不服地向他的弟弟問著。
“唐人劉希夷的這首詩,是一首感傷年華易逝的詩,今天是大嫂的生日,大哥怎麼會想到這首詩上來呢?”又是六叔萌之站出來找我老爸的錯,一下子我老爸被問怔了,隻呆呆地站著,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六弟弟可不能亂說。”說話的是宋燕芳,她忙著為我老爸解圍,便向著我的六叔萌之說道:“大哥正是看重這大好的日子,才說是‘年年歲歲花相似’的呢。”
“就是,就是麼。”我老爸忙著答言。
“文過飾非了,反正這兩句詩今天說得不是地方,就要罰。”過來給我的六叔萌之助威的,是九叔菽之,兄弟姐妹中他年紀最小,正是在家裏不講理的時候,說著他也送過來了一杯酒,一定要看著我老爸喝下去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