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知道,也就是成全她罷了,怎麼還有她的名份呢?”我母親答應著,又問過我爺爺和我奶奶還有什麼吩咐,然後就由桃兒、杏兒攙扶著回房去了。
我母親回到房裏之後,桃兒和杏兒還怕我母親生氣,她兩個人正要勸說我母親幾句,沒想到,我母親倒先冷冷地笑了:“看見了嗎?這事情就算是默認下了,別以為老太爺回來會鬧得天翻地複,不過就是做個樣子罷了。對於侯家大院來說,無論是什麼汙濁事,隻要是關在了牆裏,就算是做對了,也不問這件事傷了誰、苦了誰?”說到這裏,我母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搖搖頭歎息了一聲,就再也不說話了。
桃兒和杏兒自然知道我母親心裏的苦處,她兩個人便立在我母親的身邊,想著法兒地勸說我母親。杏兒扶我母親半依在床上,又為我母親墊好身後的靠背,這才知心地對我母親說道:“少奶奶的身子要緊,來日小哥們的功名才是正果呢,和那個下賤貨生氣,才不值得呢。”這裏,杏兒說的下賤貨,自然指的是宋燕芳,倒是桃兒發覺她說的話不得體,便立即糾正著杏兒說道:
“已經是進了侯家大院了,遲早也是侯姓人家的人,大家就全都恭恭敬敬地處著吧。反正呢,我和杏兒是少奶奶房裏的人,無論什麼時候,我們也不會讓少奶奶吃虧的,我們兩個人人看著她一個人,她還能翻得起多大的浪來?”
“這樣,我倒要和你們兩個人商量一件事了。”我母親在床上半躺著坐好,又由杏兒送過了茶,一麵喝著茶,我母親一麵對桃兒和杏兒說著。
“奶奶和我們還有什麼事情要商量的?有事情奶奶隻管吩咐就是了。”杏兒搶先對我母親說著。
“這件事,可不能由我一個人說了算,一定要和你們商量。”我母親嚴肅地對她兩個人說著。
“這倒真是把我們嚇著了。”還是杏兒對我母親說著,“怎麼奶奶又主不了我們兩個人的事了呢?”杏兒說著,眼睛看著桃兒,桃兒也連連地向我母親點頭,表示她和杏兒的看法一樣。
“你們說,宋燕芳既然進了侯姓人家的大門,她房裏總要有個人吧?”我母親看著她兩個問著。
這一問,她兩個不做聲了,明明是她兩個意識到這件事的不同尋常了,沉默了好長時間,先是桃兒向我母親說道:“反正老祖宗是把我們兩個人派到少奶奶房裏來的。”
“前些日子聽老祖宗說,也不知道是誰家也求著把孩子送進府來呢。”杏兒想了想,對我母親說著,她明明是暗示我母親應該給宋燕芳房裏再另找一個人。
“才送進府裏來的人,怎麼好就派到她房裏去呢?”我母親向她兩個問著。
桃兒和杏兒再也不做聲了,她兩個似是互相迥避著目光,一左一右地立在我母親的身邊。
“桃兒姐姐比我大。”杏兒似是自言自語地說著。
“我還管著六先生和九先生房裏的事。”桃兒不甘示弱地說著。
“那就一人去一個月。”杏兒鬼,她倒出了一個好主意。
“那倒真是過家家玩了。”我母親笑了笑說著。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我母親打破沉默,似是自言自語地說著:“這事,我可是實在費心思了,你們哪個疼我呢,你們就自己說聲願意。”
我母親說過之後,還向她兩個看了看,她兩個隻是低著頭,一個也不出聲。
“杏兒,你過來。”我母親向杏兒伸過手去,要把杏兒拉過來,誰料杏兒不但沒向前走一步,她反而向後退了一大步,站到牆角處,杏兒看著我母親,噗簌簌地掉下了眼淚兒。
“奶奶,我怕。”杏兒幾乎是全身打戰地向我母親說著。
“好孩子,你過來。”我母親還是向杏兒伸著手,要杏兒站到她身邊來。杏兒沒法兒,隻得戰戰兢兢地向我母親走過去,把她的手,放在我母親的手裏。
“杏兒,你在這房裏已經是好幾年的時間了,奶奶沒有慢待你吧?”我母親向杏兒問著。
“奶奶。”杏兒含著眼淚,回答著。
“我也是舍不得離開你,可是我想,一定要把和我最知心的人派到她房裏去,我才放心。”我母親拉著杏兒的手,知心地說著。
“奶奶。”杏兒抽抽噎噎地哭著,向我母親說了起來。“杏兒心笨,杏兒知道這幾年在奶奶身邊有許多不是的地方,可是杏兒對奶奶一片真心;不信,奶奶可以問桃兒姐姐,奶奶有一點不稱心的事,杏兒總是整夜整夜地睡不下,杏兒就怕奶奶受委屈。”說著,杏兒再也忍不住了,她索性哭出了聲事。
看著杏兒哭成了一個淚人,桃兒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我母親也跟著眼窩濕潤了,倒是桃兒出來勸著杏兒說:“有什麼話,咱兩個人回房去商量,奶奶的身子這樣重,咱怎麼能讓奶奶為咱們的事再分心呢?”
經過桃兒的勸說,杏兒這才止住了眼淚,她又抽了一下鼻子,掏出手帕來拭了拭臉頰,這才對我母親說:“杏兒聽奶奶的吩咐。”
“這就對了。”這時,我母親把杏兒拉到她的麵前,更是知心地對杏兒說著,“我能把和我隔著心的人放在她身邊去嗎?桃兒姐姐大了,把她派到宋燕芳身邊去,宋燕芳一定說我往她身邊安了一隻眼,你人小心靈,不顯山、不露水地侍候在她身邊,她說不出什麼話來,我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