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對於弟弟們的功課,我是不敢輕視的,倒是也沒發現他們讀什麼過激的書。就是六弟總是讓桃兒為他磨墨,說是寫文章,我想學校裏的事,而且又是寫時文,我也就沒有過問。我萬萬沒有想到六弟是寫這樣的文章,六弟是一個鐵血青年,可是喚醒國人抗日,那絕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呀。”
“我倒是也問了曾局長,應該如何和日本上層活動?曾局長說,日本便衣隊的後台,就是土肥原,是一個有名的日本特務,這個人一直住在天津,指揮著全中國日本奸細的活動。曾局長說,隻有買通土肥原,這件事才有希望,他對下邊說句話,便衣隊也就不再追究這個“激昂”是誰了。”
“我們給他送禮。”母親當即就對我爺爺說著。
“禮,自然是一定要送的,可是如何才能見到這個土肥原呢?”我爺爺萬般為難地說著。
“老太爺在世時,曾經做過日本三井洋行的中國掌櫃,和日本上層有過來往,也許還能找到個什麼人?”我母親向我爺爺問著。
“就算有這層關係,可是咱們家讓誰去見土肥原呢?”我爺爺為難地說著。
是啊,以我們家和日本方麵的關係,想見土肥原並不困難,可是讓誰去見他呢?讓我爺爺親自出馬?我爺爺多年在美孚油行做事,在他的印象裏根本就不能和日本人共事,我爺爺見到的日本人,全都是是哈腰鞠躬、低三下四的日本石油商人。對於這種人,隻要你肯把石油賣給他,他又鞠躬,又行禮,一副低三下四的德性,我爺爺看不起日本人,也不想和他們說話。
不等我爺爺再往下說,我母親明白我爺爺請她到上房來的用意了,我母親當即就對我爺爺說:“這幾天,先讓六弟在家裏避避風,我下午就動身去塘沽找茹之,如今也隻有他出麵了,大阪公司方麵,和日本人總還是有麵子的。”
我母親當仁不讓,居然肯去塘沽找我老爸,我爺爺真是受了感動,忍辱負重,顧全大局,我母親不念我老爸的“舊惡”,答應去塘沽見他,這真是偉大襟懷了。停了一會兒,我爺爺對我母親說道:“這個家,全靠你支撐了,不是你一個人肯做犧牲,這個家早就七零八落了。”
“六弟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保護好六弟,就是我們全家人的頭一件大事。”我母親向我爺爺暗示,對於我老爸她早就不存任何希望了,侯家大院的未來,就係結在六叔萌之和九叔菽之的身上。如今六叔萌之惹出了事,我母親當仁不讓,也隻能挺身而出,去塘沽找我老爸去了。隨之,我母親又交代了幾句關於六弟安全的事,然後就回房準備更衣,用過午飯,我母親就帶著桃兒,還帶上我,一起動身到塘沽去了。
母親帶著桃兒姐姐和我去塘沽,嚇壞了宋燕芳,據我們回來之後聽杏兒說,這一連兩天的時間,宋燕芳失魂落魄地整整在房裏坐了兩天,甚至杏兒還聽見宋燕芳在自言自語:“完了,怨有頭,債有主,凡事總要有個歸宿的。”宋燕芳猜想我母親去塘沽,一定是去和我老爸攤牌的,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這次我母親是一定要把宋燕芳趕出侯家大院了。到哪裏去呢?宋燕芳還沒有想,反正最終也就是一個下海做藝唄,別做美夢了,侯家大院不是她這種人呆的地方,也該給人家滾蛋了。
宋燕芳猜得一點沒錯,這次母親到塘沽去,還真就決定了宋燕芳一生的命運。
我老爸正在大阪公司和日本董事一起開會,外麵就傳告說,侯太太來了,嚇得我老爸舉著一隻煙碟就跑出來了,跑到公司門口,一看是我母親,我老爸打了一個冷戰,一連“哦哦哦”了三聲,也沒想出應該說什麼話來。
“侯經理,侯太太的住處安排好了嗎?”倒是下屬的一個辦事員,提醒了一句,這才把我老爸喚醒過來,他忙著對他的下屬吩咐說:“快去訂一個房間,全塘沽哪個飯店大,哪個飯店價錢貴,你就給我訂那個房間。”
就這樣,我母親帶著我和桃兒姐姐一起住在了塘沽專門住外國人的飯店,這家飯店叫光華別墅,一套客房就是一層樓,說不清有多少房間,光是衛生間,就有四個,我是輪流地去,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四個廁所,我才都轉過來。
“爺爺、奶奶都好?”安頓著我們在賓館住下之後,我老爸先向我母親問家裏的事,他猜想是家裏出了事,譬如爺爺、奶奶得了病,我母親才會到塘沽找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