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外麵有個應酬,要到晚上才回來的。”宋燕芳乖乖地向杏兒說著。
“少奶奶的吩咐,讓杏兒今天晚上趕回去。”杏兒冷冷地說著。
“那我這就派人去把他找來。”宋燕芳急忙地說著。
杏兒沒有再說話,她趁宋燕芳派人找我老爸的當兒,就在公館裏轉起來了,她也不用宋燕芳陪著,她也不問宋燕芳什麼地方該進不該進,她是想看什麼地方、推開門就看個夠,看過之後,連門也不帶上,一轉身她又看別處去了。
“到底是這洋樓比老宅院舒服多了。”看過之後,杏兒讚揚地說著。
“再好,也是人家的房子。”宋燕芳連忙對杏兒說。
“所以,杏兒就想,光靠大先生在大阪公司做事、每個月的薪水,是買不起這幢樓房的。”杏兒說著,眼睛卻向宋燕芳瞟著。
“茹之可是沒有別的收入。”宋燕芳對杏兒說著。
“象杏兒這樣的丫環,盼的就是主子家裏發旺,主子越發旺,奴才們不是也就越跟著沾光嗎?”杏兒說著,還是不停地在房裏轉來轉去。
宋燕芳打發人去找我老爸的功夫,她領著杏兒走出了公館,宋燕芳說杏兒第一次到塘沽,應該出去看看塘沽的景象。
果然塘沽好熱鬧,宋燕芳領杏兒逛了兩家商店,裏麵賣的全都是洋貨,杏兒說,天津還不見有這樣的商店呢,真想不到塘沽人竟有這等的福氣。出了商店,宋燕芳在路上對杏兒說,住在侯家大院後跨院裏的時候,每天和杏兒一起說話,現在想起來都覺著親切。現在雖說雇了個做粗活的婆子,可是大先生整天不著家,她一個人也真悶得慌。倘若杏兒肯到塘沽來,她真是求之不得的呢。杏兒回答說,桃兒姐姐每天要陪姑奶奶做佛事,少奶奶房裏的事,就隻剩下杏兒一個人了,還要照應六先生和九先生的事情,就是杏兒想到塘沽來,隻怕少奶奶也是不放的。
宋燕芳和杏兒說著話,走進了一家首飾店,首飾店的夥計看見宋燕芳,遠遠地就迎了過來,夥計一麵鞠躬哈腰地迎接宋燕芳,一麵向宋燕芳說著:“侯太太今天看點什麼?”
宋燕芳向首飾店的大玻璃櫃看了看,隨之就對夥計說道:“看著合適的,給孩子選一件。”
夥計聽過宋燕芳的吩咐,立即走過來向杏兒問道:“不知道小姐想要玉的、還是要鑽石的。”
不等杏兒說話,宋燕芳又對夥計說道:“孩子在家裏戴著玩的。你看著給選一件好了。”
“既然是在家裏戴,侯太太看看這件好不好?”說著,夥計取出一件紅寶石胸針,還擺在杏兒的胸前試了試,果然高雅大方,杏兒真的象是一個小姐了。
“我可是不敢收這麼貴重的東西。”杏兒後退了一步,對宋燕芳說著。
宋燕芳也沒有再勸說杏兒,就向首飾店的夥計說道:“就是這件吧。”說罷,首飾店的夥計就把紅寶石胸針包好,宋燕芳也沒有付錢,就領著杏兒一起從首飾店走出來了。
也許有人會問,杏兒就是再少見識,看著宋燕芳買過首飾不付錢,就走出了首飾店,她也會感到驚奇的呀?其實,杏兒早就看慣了這種事了,侯家大院裏的人出去買東西,沒有自己身上帶著現錢的,侯家大院在天津幾十個大字號裏,常年有購物的折子,隨時買過什麼東西,店家就隻在折子記下一筆帳,每年三大節,店家到侯家大院來結帳,一分錢不差,大帳房按店家報上來的數目付錢。
宋燕芳既然在塘沽有了公館,店家自然也要和她建立這種關係的,她出來買東西怎麼能夠自己帶錢呢?那樣不就太丟侯太太的份兒了嗎?
宋燕芳帶著杏兒回到公館的時候,我老爸已經回來了,他正膽戰心驚地等著杏兒呢。我老爸雖然是侯姓人家的長門長子,按道理說,他是一個家族權力的象征,那是全家族的人都要敬畏著他的;可是我老爸的人緣兒沒有混好,到如今不光是侯家大院裏的人沒有一個人怕他,他還怕侯家大院裏的每一個人。我老爸怕我爺爺、怕我奶奶、怕我母親,怕芸姑媽、怕他的兩個弟弟,他連我姐姐和我哥哥都怕。甚至於他怕吳三代,他更怕桃兒和杏兒,他連我們家的老貓都怕。有一次我親眼看見,我老爸正往外麵走,才走到我奶奶的窗沿下,正趕上老貓要從房簷上往下跳,我老爸立即向老貓擺了擺手,暗示它不要在此時此刻驚動我奶奶,老貓倒是也善解人意,它果然就沒往下跳,眼看著我老爸從前院溜了出去,老貓才從房簷上跳下來。
杏兒知道我老爸怕家裏的人,不等我老爸詢問,杏兒就先對我老爸說起了我母親派她到塘沽來的原因,聽過之後,我老爸放下心來,當即就對杏兒說:“好辦好辦,我還當是又出了什麼事呢。”說完,我老爸還拭了拭額上的汗珠。
不過呢,我老爸說,日本船一個星期一個往返,要等到下星期藥才能夠買到,告訴家裏放心,下星期我老爸一定能把這種藥送回家去。然後,我老爸又詢問過我芸姑媽的身體情況,還問了家裏的種種情形,這時候看著時間不早了,我老爸才說送杏兒去車站回天津,到了火車站,我老爸還對杏兒說:“這兒的情形,回去別跟人們說。”我老爸也沒說清楚是別對哪些人們說,反正他的意思,就是讓杏兒替他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