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蒲鬆齡沒有接受朋友的勸告,他選擇了寫《聊齋誌異》。天才總要表現肖己,天才也總能找到表現自己的形式,我們要感謝蒲鬆齡這個似乎不識時務的選擇,他的選擇給世界文學留下了一部蓋世奇書。馬瑞芳揭秘《聊齋誌異》選擇寫小說對蒲鬆齡來說,是掉進了無底深淵,他一邊做私熱教師,維持全家的生活,一邊繼續參加科舉考試,同時見縫插針地寫小說。那時寫小說非但拿不到稿費,連寫小說的稿紙都得從嘴裏省。

蒲鬆齡冬天穿個破棉襖,手凍得筆都拿不住,腳像是給貓咬了一樣麻,硯台裏磨的墨水都結冰了,但他還是著了迷似地寫,不管聽到什麼新鮮事,馬上寫出來。

蒲鬆齡三十歲時有過一生中惟一一次南遊,到同鄉進士孫蕙任上做幕賓。南遊期間,他走到沂州時遇到下雨,住在旅店休息,一個叫劉子敬的讀書人拿出《桑生傳》給他春,書裏講了這麼一個浪漫的故事:一個狐女和一個鬼女跟一個書生戀愛,最後雙美共一夫。

蒲鬆齡被吸引住了,他把《喿生傳》改寫成《聊齋》名篇《蓮香》。

蒲鬆齡南遊期間有兩句很有名的煉“新聞總入鬼狐史,鬥灑難消塊磊愁”。

他要把所見所聞寫成一部“鬼狐史”。鬼狐向來是中國小說的重要內容,但“鬼狐史”不是單純的鬼狐故事,而是以鬼狐寫人生,以鬼狐寄托塊磊愁。所謂“塊磊愁”,乃是憂國憂民之愁,是屈原、司馬遷那樣上下求索、報國無門的愁。既想青雲直上,又喜歡寫小說,兩者是矛盾的。

蒲鬆齡的東家孫蕙注意到蒲鬆齡寫小說影響他求取功名,便勸他說,老兄絕頂聰明,隻要“斂才攻苦”,就能在科舉上獲得成功。所謂“斂才”,就是收斂寫誌怪小說的才能,把精力集中到攻讀聖賢書上。

蒲鬆齡沒有接受孫蕙的勸告,繼續在窮困潦倒、全家食粥的情況下堅持寫作。關於《聊齋誌異》有兩個傳得很廣的說法:一個是說蒲鬆齡在柳泉擺茶攤,請人喝茶講故事,回到家加工,寫成《聊齋誌異》;另一個是說“聊齋”是聊天之齋。

蒲鬆齡擺茶攤的說法,從未見於蒲鬆齡後人和朋友的記載,這個說法來《三借廬筆談魯迅先生早就認為不可靠。

蒲鬆齡“我為糊口耘人田”,一在當貴人家坐館,哪有空閑到柳泉擺茶攤聽故事?不過,蒲鬆齡在求生存的同時,把寫小說看得跟生命一樣窀要,他總是有意識地向朋友收集小說素材,這就是《聊齋自誌》裏所說的“雅愛搜神”、“寫人談鬼”、“聞則命筆,遂以成編”。至於說“聊齋”就是聊聊齋主人人生―妓齋,也太表淺。

“聊”有“姑且”之意,“聊齋”跟屈原《離騷》叩天門不開,“聊逍遙以相羊”有關,跟陶淵明辭官歸鄉“聊乘化以歸盡”有關,“聊齋”含有作者“鵬觀望,聊以著書,聊以名誌”的意思。家王士禎對《聊齋誌異》的賞識,算得上是蒲鬆、齡人生的重要事件。王士禎,號阮亭,又號漁洋山人,新城人,官至刑部尚書,他創立“神韻說”,是清初一代文宗。王士禎丁憂期間到西鋪探望從姑母,即畢際有的夫人,因此和蒲鬆齡相識。這時,王士禎正在寫作筆記小說《池北偶談》,他對《聊齋誌異》很感興趣,大加讚賞。

他向蒲鬆齡借閱《聊齋誌異》,寫下三十六條評語,說《張誠》是“一本絕妙傳奇”,說《連城》“雅是情種,不意《牡丹亭》後複有此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