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對你有捨幫助?”紅衛兵頭頭囁嚅著。

“你是當代見過蒲鬆齡遺骨不多的幾位”。

我這樣說了後,馬上覺得不合適,這似乎帶點兒諷剌意味,於是丁脆實話實說,“我想向你了解蒲鬆齡菇的情況”。

接著,我又繼續問,“你們掘開蒲鬆齡的墓時有聊齋主人人生、—什麼感想?”紅衛兵頭頭說:“沒想到蒲鬆齡的墓那個熊樣!““熊樣”是淄川土話,意思是太差,太不可思議,太不可能。我問道:”到底啥樣?“紅衛兵頭頭說,墓裏既沒有豪華講究的棺木,也沒有值錢的陪葬品,連墓穴都不是用磚砌的,而是用廉價的三合土夯實的,蒲鬆齡身上什麼金珠玉器都沒有!一開始掘墓的紅衛兵頭頭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麼寒酸,這麼簡陋,能是一個大作家的墓?可是墓裏出土的四枚圖章板上釘釘地確指了墓主的身份:“蒲氏鬆齡”、“留仙鬆齡”、“留仙”及“柳樹泉水圖”。我對這四枚圖章非常熟悉,這四枚圖章,此前魯童館長曾從保險櫃裏拿出來給我看過,現在是國家一級文物。我問紅衛兵頭頭:“四枚圖章是你們掘出來的,它怎麼到了蒲鬆齡紀念館?”紅衛兵頭頭解釋說,掘墓後的第二天,蒲鬆齡紀念館的人找到他們兌“聽說你們從墓裏找到一些東西?這該屬於國家,你們交給紀念館吧”。

紅衛兵們對這次掘幕所得根本不在意,就給了。如果不是紀念館的人,恐怕這幾枚圖章早就丟了。我又問:“除了這四個圖章,還看到有其他圖章嗎?”紅衛兵頭頭說:“沒覷乎”。

“沒覷乎”是淄川土話,“覷”是看的意思,“沒覷乎”就是沒仔細看。我又問:“蒲鬆齡墓裏還有沒有別的陪葬物品?”紅衛兵頭頭說:“有啊!不過,那能算什麼陪葬品?一點兒不值錢。

一個手爐,足銅的;一盞小燈,也是銅的;一方普通硯台;還有個煙袋嘴兒,不是金的,不是玉的,是琉璃的;煙袋杆兒,是普通木頭做的,早已爛了”。

紅衛兵頭頭所說的手爐、銅燈、硯台等文物,在改革開放之初曾擺在蒲鬆齡紀念館“聊齋”展室,後來也被收進保險箱了。春瑞芳揭秘聊士異我開始問我最關心的問題:“蒲鬆齡墓裏邊到底是兩兵遺骨還足二具?”

“紅衛兵頭頭毫不猶豫地間荅,然後又說蒲鬆齡夫婦的棺木已經腐爛,遺骨擺放的方位是“頭枕萬山,腳向黌山”。在當地,這樣的方位是“牛眠地”,怛並不太靈驗一蒲鬆齡的後人並沒出過宮。我又問:“我聽說蒲鬆齡枕苕一部書?“紅衛兵頭頭又是毫不猶豫地說:“是枕著一部書,挺厚的”。

戈忙問:“你們拿出來了嗎?”“拿出來了。真怪,那部書一拿到地麵就化了”。

這些亂掘古墓的紅衛兵頭頭們,一點兒也不懂得如何對待出土文物,結果讓埋藏地下二百五十年的書風化了,太可惜了!我問:“那書是《聊齋誌異》嗎?”紅衛兵頭頭語氣皆定地回答:“不是”。

我急忙問:“那是什麼?”“沒覷乎”。

“好好想想,書皮:有沒有姻緣這兩個字?”“沒覷乎”。

我為什麼要問有沒有“姻緣”二字?就是衝著《醒世姻緣傳》而來。我在蒲鬆齡的後人那兒聽到這樣的說法:《醒世姻緣傳》是他們三老祖的作品,裏邊的人物和故事都是有原型的,因為小說跟原型太相近,這部書引起不小的糾紛,受到“誣蔑”的那家人要求蒲鬆齡銷毀這部作品,蒲鬆齡就把這部沒有列入墓表的著作帶進墳墓。對《醒世姻緣傳》作者的爭論早就有,有幾位著名學者,如胡適、旲組緗、孫棺第,都汄為這部書是蒲鬆齡的作品。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我因寫作《(聊齋誌異)創作論》到北京大學向吳組緗先生求教,他親口對我說過,他相信《醒世嫻緣傳》是蒲鬆齡的作品。另外一些學者則認為那不是蒲鬆齡的作品,最近一次對《醒世姻緣傳》作者進行詳盡考證並認為作者不是蒲鬆齡的,是我指導的一位博士在論文中提出來的。聊齋主人人生之迷一九八年深秋我對紅衛兵頭頭進行的訪談,既想弄清蒲鬆齡存沒有“第二夫人”,也想弄清《醒世姻緣傳》是不是被蒲鬆齡帶到墳墓裏,可惜沒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