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聊齋》的《荷花三娘子》很可能是受到陸放翁詩句的啟發。
蒲鬆齡轉益多師,因為陸遊的詩句而浮想聯翩,寫出個《聊齋》故事,很有可能。然而《荷花三娘子》可能不全是受放翁詩啟發,它既是一個優美的愛情故事,又相當有哲理性。男主角宗湘若跟淫蕩的狐女交往得病,在驅狐過程中,閃為他的仁慈心,放了狐女。狐女報恩,說宗生“當得美女,兼致修齡”,也就是說他不僅會得到美女,而且會因為有了這美女而健康長壽。狐女要介紹的,就是荷花三娘子。荷花出汙泥而不染,荷花三娘子恰好是淫蕩的狐女介紹給宗湘若的。她純潔自審,跟男人打交道時非常慎重,非常矜持,宗湘若對她費盡心思追求她一步一步地考驗出宗生的真誠,才謹慎地接受他。宗生根據狐女的提示在湖裏看到了披著白紗、梳著少女發型的馬瑞芳揭秘《聊齋誌異》芙人,也就是荷花三娘子,他趕快坐上船追趕,荷花三娘子隨機變化成短幹紅蓮藏到寬大的荷葉下;宗生又按照狐女的提示對荷花根燒火,荷花變成了美女,卻故怠說己是害人的妖狐,“將為君祟”,想拒宗生於千裏之外;宗生卻癡戀不已,美肘的少女又化為怪石,化為紗帔,最後才感念宗生執著追求,接受了他的感情。小說有一段有趣的描寫:荷花三娘了懷孕十幾個月,算著是應當生孩子的時候,就進入房間,囑咐宗牛關上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自己拿把刀,割開肚肼之下,把兒子取出來,讓宗生撕下一塊調布,把肚子束起來。過了一夜,她肚了的傷門已完全康複,這恐怕是中國占代最早的剖腹產記載了。荷花三娘子不久就離開了宗生,她對宗生說:“聚必有散,固是常也”。
話裏隱含著“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鞟暮”的意思。在封建社會的愛情裏,強調感情的融洽,強調在一起生活的質量,而不一定要長久相處,不一定要白頭偕老,隻要相處時有真情就好,這也是比較新穎的愛情觀。荷花三娘子,這個既珍重又灑脫的花妖,就像碧波上的紅荷,格外秀麗。古希臘自然哲學家赫拉克裏特說“不同的音調造成最美的和諧”。
萵巾、香玉、荷花三娘子、黃英,都是花神或花妖,但她們之間卻找不到雷同之處,在其他古代小說中也找不到與之類似的相關作品。怪不得《聊齋》點評家要說:《聊齋》層見查出,各極變化,如初春食河豚,不信複有深秋蟹螯之樂。阿英:紛至遝來都為情除花妖之外,《聊齋》寫了很多然界精靈。
蒲鬆齡在人和大自然生靈關係巧做文章,《聊齋》精靈故事,像變幻莫測的萬花筒,一篇一個新樣式,一篇一種新內涵,給讀者帶來閱讀的新奇感和深刻的哲理啟示。這些精靈故事表現為四個特點:第一,種類繁多。大自然有什麼生靈,《聊齋》就幻化出什麼精靈一天上的小鳥,水中的白密膝,地上的鮮花,深山的狼蟲虎豹,甚至書裏的蠹蟲,田野的老鼠,都在《聊齋》扮演重要角色。第二,和藹可親。《聊齋》精靈不像《西遊記》的妖精那樣三頭六臂、踢天弄井,而特別富於人情味,像平常人一樣,跟他們打交道的人往往不知道他們是異類,讀者閱讀之初也想不到他們是異類。《聊齋》精靈或妖精不是吃唐僧肉的妖精,而是幫助人、愛護人的護法者,情重於山、義重於山、情義至上。第三,鮮明別致的“物而人”。《聊齋》精靈亦妖亦人、亦物亦人的特點很突出,他們一立像平常人一樣生活著,關鍵時刻,異類身份暴露,異類和人交往的前因後果會來個總交代。這批“物而人”的生靈構成古代小說史上一道特殊的美麗風景。第四,“異化”之中禽哲理。《聊齋》寫精靈,不是為了好玩,不是為了獵奇,也不僅是為了花樣翻新,而是想闡明深刻的社會倫理。下麵我們再看看《聊齋》中其他妖精們的故事。傳統道德汄為,人和人相處有兩條重要法則:一條是重然諾,君子一言九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可以輕諾寡信,食言而肥;第二條法則是感恩圖報,受了他人的恩惠必須報答,哪怕用生命來報答。
蒲鬆齡按理想主義構想,塑造了一批重然諾、重情誼、講義氣的精靈。這些精靈為了一個“義”字,為了一個“情”字,甚至為了人的一句玩話,紛至杏來進入人間,演出一幕幕回腸蕩氣的悲歡離合,構成一個個動人故事。直到今天,這些故事對現代人如何做人,如何真誠待人,仍有啟迪作用。《阿英》像一首人和異類融合的小夜曲。《阿英》寫的是一隻鳥兒對人的一句玩笑話信以為真,執著地到人間來尋找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