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最傑出的藝術本領就是想象”。

蒲鬆齡以純粹虎形負荷完整而優美的人性,創造了奇異之至的美。《趙城虎》中處處都是猛獸行為,但其中包含的優美人性、如水柔情卻令人心動神移。曾經食人的獸中王,成了可愛的人化“非人”、虎形義士。素秋:可愛書蟲,亦妖亦人《聊齋》精靈,這些千姿百態的生物和人的個性結合構成的特殊形象,因為蒲鬆齡“示以平常”的描寫,產生了“忘為異類"的效果。讀這些精靈故事,感受的是人生的窮通禍福、現實生活的愛恨情仇。蒲鬆齡亦人亦妖的障眼法,把小說裏跟“妖”打交道的當事人迷惑了,把讀者蒙混了。物而人,人而物,亦物亦人;人而妖,妖而人,亦妖亦人,使小說妙趣橫生,撲朔迷離,最虛幻又最真實,最奇特又最平凡,最離奇又最合理。

蒲鬆齡創造出比現實更深刻、更美好的虛幻假象。精靈雖千殊萬類,但深刻的人文關懷卻始終照徹毫末,給讀者帶來閱讀驚喜和快樂。特別是那些優美的女性精靈,像人間聰慧善良的少女一樣,跟她們打交道的男性很難想象到她們是“另類”,但她們身上又隱隱約約帶有大自然生物賦予的特點和特殊美感。這些異類在關鍵時刻,露出非人本相,這苧具備動物本相的美麗生靈仍然不會給人帶來災難,隻考驗人自身的善惡,自身的忠誠。她們留給讀者特別深刻的印象,是亦物亦人、亦妖亦人的詩意美感。素秋是個粉白如玉的少女,她的哥哥結拜了位兄上俞慎,她用尋常的綢子剪成一個個小人,奔走上菜。俞慎的漱門水濺到丫鬟身上,奔走的丫鬟就墜地變成“四寸長的帛剪小人。素秋不愛紈拷子弟的丈夫,便用幻術保持清白,每天晚上用眉筆畫丫鬟,丫鬟就變成她的樣子,跟紈挎子弟共枕席。素秋為丈夫所賣時,幻化成“巨蟒兩目如燈”,將眾人嚇退……素秋身上一直帶有明顯的異類感,原來,她是書中蠹蟲所化,而她的異類本相,小說很早就揭示出來,她的哥哥死後變形被俞慎發現“棺中袍服如蛻,揭之,有蟁魚徑尺,僵臥其中”。即使如此,人們讀後,同樣不會想到書中蠹蟲,反而對素秋的過人聰明留下深刻印象。《聊齋》“物而人”的突出代表是綠衣女。故事弓於生深夜在寺中讀書,有少女悠然而至,笑言“於相公勤瀆哉?”親熱而不輕佻。於生疑惑深山中哪來的女子?接著推扉笑入的女子,一身綠衣長裙,婉妙無比。從她超凡脫俗的容貌,於生判斷,眼前麗人決非凡間之人,一冉追問她住什麼貼。綠衣女以問作答:“君視妾當非能咋噬者,何勞窮聊齋狐魅妖魅遙問?”她表現得幽默俏皮又友好,拒絕得也婉轉溫雅。接下來,她“羅襦即解,腰細殆不盈掬。更籌方盡,翩然遂去”。

於生發現綠衣女“談吐間妙解音律",求她唱曲兒,綠衣女以蓮鉤輕點足床而歌:“樹上烏臼鳥,賺奴中夜散。不怨繡鞋濕,抵恐郎無伴。

“這唱詞透露出綠衣女的身份:她本是小綠蜂,因為烏臼鳥吃掉比翼雙飛的郎君,她孤棲偷生,不得不來到人間找書生為伴,夜深露甫,繡鞋被打濕了。、“物而人”在《綠衣女》中表現得特別充分,少女綠蜂會合無間。少女“綠衣長裙",指綠蜂的翅膀;少女“腰細殆不盈掬”,實指蜂腰;少女妙解音律,實指蜂之善鳴;少女說“偷生鬼子常畏人”,不是畏人,而是畏烏臼鳥和蜘蛛;蒲鬆齡處處寫美麗而嬌柔的少女,而又時時暗寓綠蜂身份一婉妙的身材,寫蜂形;嬌細的聲音,寫蜂音。那麼,少女最後變成綠蜂就順理成章了:於生送走綠農女,“聞女號救甚急”。刹那間,少女變成了被蜘蛛網困住的綠蜂,少女號救聲變成了綠蜂喚喂聲,“哀鳴聲嘶”。於生挑網救蜂,蜂投身墨池,走作“謝”字,純粹的物顯示了人的心態。有位女作家曾經跟我討論過,《聊齋》中哪個女性最動人?她認為是綠衣女。她還汄為,綠衣女和其他《聊齋》女性人物的極大不同,是她的低調、膽小、纖弱。綠衣女即使在快樂的時候也總是擔心不幸發生。確實如此,綠衣女的低調和膽怯,很像人間遭受過愛情挫折的女性,她總是膽怯,實際上她是失去伴侶的小綠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綠衣女特有的生存狀態,有很大特殊性,又極富美感。黎氏:後娘化狼的故事哲理蒲鬆齡的長子蒲箬在《祭父文》中說,他父親創作《聊齋誌異》不隻為了搜奇獵異,詼諧談笑,而有深沉的寄托,“大抵憤抑無聊,借以!馬瑞芳掲秘《聊齋誌異》腿抒勸善懲惡之心,非僅為詼諧調笑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