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白秋練的家長白媼卻既將女兒的感情放到首位,更將女兒的終身大事掛在心上。

一開始女兒相思病苦時,做母親的不顧臉麵,親自把女兒送到慕生船上,現在這位母親更要不失時機抓住機會,解決女兒的婚事。白媼“以婚無成約,弗許”。曾親自送女兒跟情人幽會的白媼之所以如此,正是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而白秋練又跟母親不同,她隻顧愛人安危,不管個人名位。當慕生的父親來到她的船上時,她微微露出半個臉,仔細地偷聽,聽到慕父請她登船救慕生而被母親拒絕時,白秋練的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白媼無奈,隻得允許秋練過船與慕生相會。馬瑞芳揭秘一對戀人再次為情憔悴,隻是換了位置。正如秋練對慕生所說“當年我害的相思病,現在到您身上了”。

而吟詩再次變成治病的藥石。慕生聽到白秋練的聲音,病已經好了一半兒,他要求白秋練“曼聲度之”地吟誦“萆萏香連十頃陂”給他聽。慕生喜歡秋練柔曼的吟詩聲,如饑思啖,如渴思飲,如願以償,沉病盡失。其實,詩歌本身並無治病作用。

但詩歌能傳達戀人間的脈脈情愫,詩歌成為戀人感情的載體,詩歌將戀人間心心相印而不可言說的聯係,變成了生機勃勃的形態、實實在在的聲音,這才產生了治療作用,這就是所謂的“心病終須心藥醫”,“解鈴還須係鈴人”。後來,浪漫的戀人再次在慕父的冷酷算盤前碰了釘子。慕父見兒子沒了生命危險,立即翻臉不汄人。

他對慕生說:“女子良佳,然自總角時,把柁棹歌,無論微賤,抑亦不貞”。

慕父櫃絕秋練,要害是她“微賤",是“把柁棹歌"之人,她家是撐船的,家庭不行,門第不行,無錢無勢,不夠顯赫。而“抑亦不貞”則是慕父的借口。至於“不貞”,從何而談?還不是得到慕父許可去救慕家傳宗接代的兒子!在家長阻撓麵前,慕生一籌莫展,既沒有雙雙私奔的膽量,也沒有以死反抗的勇氣。柔弱的秋練卻從蹈跌中領悟人生,找到反敗為勝的秘訣。她很冷靜地對慕生說,我已經觀察得很準確,天下的事,你越是趕著求,它就離你遠遠的;你越是親近它,它越是拒絕你。我有個辦法,能讓您父親回心轉意,反而來求我們。白秋練用什麼辦法呢?商人的哲學無非是賺錢,而白秋練以預知貨物價格的仙術,讓慕父在經商中得到暴利。於是,被顛倒的一切重新顛倒過來:本來對白秋練雞蛋裏邊挑骨頭的慕老頭兒一直在那兒裝腔作勢、說白家“浮家泛宅”的慕老頭兒,嫌棄白秋練“抑亦不貞”的慕老頭兒,什麼屁話也不說了,什麼理由也不找了,迫不及待地到白家下聘,歡天喜地迎秋練進門,再也不提什麼門第,再也不提什麼貞潔。金錢說話,一路綠燈。慕老頭兒這哪兒是娶美麗、聰慧的兒媳進門,分明是迎招財進寶的財神進宅!慕父對白秋練態度的轉變,生動地體現了封建社會末期商品經濟怎樣改變了人們的觀念,以及封建重壓下的奢年如何聰明地改變白己的命運。

秋練和慕生終成眷屬,這時故事非但沒結束,反而展開更精彩、更雋永的波瀾其一,以死維護女兒愛情的白媼露出怪異身份。慕生在湖邊發現一條巨型瀕死的白―,秋練認定是被龍君放逐的白媼。放逐原因竟然是為了她的女兒:龍君欲娶秋練為妃,白媼堅決抗婚。請看,這位白媼是多麼的可愛!龍君的富貴,她不放在心上;皇親國戚的顯貴,她不放在眼裏;死的威脅,也動搖不了她的心!女兒的愛情幸福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是什麼也不能交換的。秋練異銣的身份暴露,絲毫未影響慕生對秋練的真摯感情,他不遺餘力地求得真君幫助,赦免丫媼。真君讚曰:“此物殊風雅,老龍何得荒淫!”真君所讚“風雅”的“此物”,既指以詩為命的白秋練,也指白媼。寧死也要維護女兒的愛情幸福,不羨龍宮豪富,珍惜人間真情,為白媼這位可敬的母親形象製上丫最亮麗的一筆。其二,白秋練以詩起死。隨慕生回家的秋練每餐必須添加故鄉湖水,像加醬醋一般。在秋練異物身份暴露前,令人奇怪;身份顯露後,魚兒離不了水,乃人情之常。湖水用盡,秋練像涸轍之魚病倒,曰夜喘息,奄然而死。臨死時,她向慕生交待:“如果我死了,不要埋葬。每天在卯、午、酉三時,吟誦杜甫的《夢李白》詩句,#,我即使死了也不會腐朽,等到我家鄉的水來到後:您把水倒到盆裏,關上門,脫掉我的瀏,把我浸到水裏,那樣我就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