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王鼎為了伍秋月殺了陰世的隸卒,要想逃脫冥世懲罰,就必須違反定數,讓伍秋月提前複生。按以前的模式,提前複生的伍秋月應該隻能像李仲文女那樣“體下但有枯骨"地永陷地下,然而,她卻複活了。秋月的成功複活,是人定勝天,是王鼎深厚忘我的愛的勝利:王鼎在與伍秋月約定的地點挖開墳墓,看到棺木已腐朽,秋月身上的刻也隨風而化,麵對一具冷冰冰的女屍,王鼎沒有一點厭棄之心,立即將夢中得到的符粘在女屍背上,包上被子,自己背到江邊。愛的魔力使得陽世男子擺脫了死的恐怖,愛的力量也使得錚錚鐵骨的男兒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心眼兒:如果王鼎雇船運屍體,船夫肯定不幹,王鼎就假說妹子病了,要送她回家。然後,王鼎數夜把冰冷的女屍擁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促使伍秋月複蘇。伍秋月的身體果然漸漸溫暖起來,三天後,她醒了。癡愛感天地,定數不作數,違拗定數者硬是複活了!蒲鬆齡還進一步對違反定數複活的女鬼進行美化。秋月複活後,骨軟足弱,似乎風一吹就能倒。因為體弱,家務活兒不能幹,走十步路外就得有人扶著。對於嫁到名士之家的伍秋月,這倒不算什麼缺陷,反倒是因為複活太早,帶來了封建士子夢寐以求的弱不禁風的柔美,並形成秋月特有的弱柳抉風的風采。我在欣賞王鼎與冥世巧妙周旋的情節,欣賞女鬼伍秋月的神韻時,總隱約地覺得,這兩個小說人物很像小說家本人意誌的提線木偶。仔細推敲,則發現,作者創造的這個人鬼戀故事,確實有其良苦用心。篇後的“異史氏”就很明白地說,難道陰世要追査它的逃犯,犯人還可以僥幸逃脫嗎?這話透露作者的創作意圖,把我們從對主人公兩次逃脫冥世追捕的藝術欣賞轉回到作家的良苦用心上。原來,小說人物兩次複活的巧奪天工的藝術處理,正是基於作家懲貪罰虐的美好願望!本篇的“異史氐曰”裏還說,“餘欲上言定律:凡殺公役者,罪減平人三等蓋此輩無有不可殺者也”。

蒲鬆齡對官衙蠹役的刻骨仇恨像火山一樣爆發,甚至異想天開地要製定法律了!蒲鬆齡還別出心裁地說:能鏟除這些殘害人民的差役的人,就是好人,就是對待這些官吏稍微苛刻一點兒,也不能算是殘忍。何況陰世間原本就沒有一定的法規,如果有惡人,不管是用刀砍,用鍋解,用鍋煮,都不算殘酷。如果是讓老百姓人心大快的事,也必定是閻羅王所喜歡的。顯然,《伍秋月》這個人鬼戀的動人愛情故事,是作者在借助冥世鬼魂的形式,為現實社會中水深火熱的良民百姓呐喊。

“冥中原無定法”一句話更有深意,其本意應該是:設置冥世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好地映照陽世;編造冥法,也是為了更有力地針砭現行吏法;為了能夠深刻表達作者的“塊磊愁”,什麼樣的“鬼狐史”都可能應運而生!千古書癡郎玉柱:書呆子鐵樹開花我們平時喜歡用這麼一個詞:書呆子。這是現實生活中的常用詞,也是作家離歡描寫的對象。如果我問大家,文學作品裏哪個書呆子呆得最有趣、最可笑、最可愛?恐怕很多讀者會說:《聊齋》書癡郎玉柱。確實,中國文學甚至外國文學中的書呆子,哪一個都沒呆到傻到像郎玉柱這樣登峰造極的“高水平”。這個書呆子太典型、太有趣了,簡直令人噴飯。將近三十歲的人結了婚不會“為人”,不懂得夫婦之間的情愛與**,是《書癡》最有名的情節。讀過《聊齋》的人,不會不對此留下深刻的印象。馬瑞芳揭秘!忐異》但是,蒲鬆齡創作書癡的怪誕故事,並不是為了給大家提供詼諧談笑的談資,不是用似乎聳人聽聞的趣事吸引讀者的眼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