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鬆齡寫的林四娘特別精彩:林四娘知書達禮,純潔善良,多才多藝,溫柔恬靜,會吟詩,懂音律。
但她卻像無辜的羔羊,在改朝換代的腥風血雨中死於非命。
蒲鬆齡借林四娘寫出“誰將故國問青天”等明顯帶有故國之思的詩句;用鬼魂的形式,借愛情故事表彰為明死節的烈女。這在清初嚴密的文網控製下,是很需要勇氣的。
蒲鬆齡用《公孫九娘》等故事,控訴滿清貴族屠殺人民的罪行。對那些用同胞鮮血染紅頂戴花翎的敗類,蒲鬆齡用“鬼話"把他們釕在聊齋刺貪剌慮曆史的恥辱柱卜―。《三朝元老》這個故事寫的是一位做過明朝宰相的清朝中堂,他也是一個投降過農民軍的人,晚年退休在家蓋個“享堂”,夜裏派幾個人在裏邊守衛。第二天早上,發現堂上高懸一匾,上書“三朝元老”四字。還有副對聯,上聯壘:“一二三四五六七",沒有“八”,忘八”即“王八”;下聯是“孝弟忠信禮義廉”,沒有“恥",即無恥。連起來就是:三朝元老,王八無恥。多麼巧妙、多麼辛辣的諷刺!跟《三朝元老》類似,蒲鬆齡在《厙將軍》裏,讓靠出賣朋友投靠新朝者,在陰司得到沸湯繞足的懲罰;在《鬼哭》裏,則對投降新朝的無恥小人做丫辛辣諷剌。葉生:“終成正果"的死魂靈司文郎:鼻子也能判文章何仙:入木三分畫考官賈奉雉:金盆玉碗盛狗矢賺得英雄盡白頭的科舉製葉生:“終成正果”的死魂靈科舉取士是封建社會選拔官吏的製度,八股文則是考試內容。清初著名思想家顧炎武在《門知錄》中說:“八股之害等於焚書,而敗壞人材有甚於鹹陽之郊所坑者”。
這話意思是說,八股取士的危害,跟秦始皇焚書坑儒是一樣的,而對人才的敗壞,比秦始皇焚書坑儒更厲害。顧炎武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科舉製度發展到清初,巳經變成枯木朽株般,使知識分子鈴沉一世爛如泥,也導致世風日卜。在蒲鬆齡之前,文藝作品中描寫八股取士現象的已有不少佳作,如湯顯袓在《牡丹亭》裏寫了個不懂得傷春悲秋的腐儒陳最良,在給杜麗娘講課時,把“關關雎鳩”說成是後妃之德;馮惟敏寫過主人公八十歲中狀兀的雜劇《不伏老;擬話本《鈍秀才一朝交泰》和《老門生三世報恩》都窮形盡相地描寫了讀書人不得誌時的慘狀和金榜題名後一步登天的暴發經曆。而蒲鬆齡能夠在這一領域取得不凡的成就,主要是因為他用奇詭的鬼狐故事說明,科舉製這個決定讀書人命運的重要製度,已經**沒落,這個本應選拔人才的製度幾乎成了庸才的選拔賽,錢害讀書人的靈魂,敗壞社會風氣。因此,蒲鬆齡被公認為是中國小說史上第一個全方位描寫腐朽科舉製度的作家。
蒲鬆齡對科舉製的描寫是多角度的,創造死魂靈求仕的“神話”,是其重要的一方麵,我們先來看一下頗具代表性的《葉生》。葉生“文章詞賦,冠絕一時”一文章寫得好,很有名,但是一到科舉考試時就考不上。縣令丁乘鶴欣賞他,讓他到縣衙攻讀,還向學官推薦葉生。葉生考完後,他拿葉生的文章來看,讚不絕口,但葉生還是落榜了。葉生落榜後覺得愧負知己,形銷骨立,癡若木偶。丁乘鶴請葉生跟自己一起回關東,葉生卻病了,丁乘鶴等了許久。有一天,葉生突然跑來,跟他一起回了關東。丁乘鶴讓葉生教!巧瑞芳揭秘《聊齋誌異》己的兒子讀書,丁公子很快考中了。丁乘鶴給葉生捐了個監生,讓他參加考試,結果葉生考上了舉人。當他衣錦還鄉時,卻把妻子嚇得扭頭就跑。
他對妻子說:“我現在是貴人啦,三四年不見,你怎麼突然不認識我了?”他的妻子離他遠遠地說:“你都死了好幾年了,怎麼可能金榜題名?之所以沒有埋葬你,是因為兒子太小,家裏太窮,現在兒子長大了,正打算埋了你,你不要出來嚇唬人”。
葉生聽了,很難過,很惆悵,他將信將疑地走進自己家,果然看到自己的棺材擺在那兒。葉生一下子撲地而滅,舉人的服裝像蟬稅皮―樣堆在地上!人死原知萬事空,葉生的死魂靈卻偏偏要滯留人間,繼續求取功名,不得功名死不瞑口,死了也要證明自己的價值,這是多麼可悲、可憐、可怕的精神狀態!俗話說,人到黃泉萬事了。《聊齋》中的讀書人,卻把死亡當成追求功名的新開端,當做是對生前心願的補充,做是蟾宮折桂的新路子。生不能得功名,死了繼續追農今生不能得功名,來生繼續追求;哥哥不能得功名,弟弟繼續求。前輩作家寫女了為愛情遊魂,蒲鬆齡創造性地改寫成男子的死魂靈為求功名而遊魂。這一天才的構想,對科舉製度下知識分子的精神狀態做了深刻而獨到的揭露。葉生以畢生學問幫助丁公子金榜題名後,曾表白:"借福澤為文章吐氣,使天下人知半生淪落,非戰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