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先生存稿》中一篇《二郎搜山圖歌》,僅告訴人們其作意與《西遊記》頗多相通之處,卻無從以此考定《西遊記》的寫作地點和時間。
值得注意的是吳承恩在他的《禹鼎誌序》中,說自己“幼年即好奇聞”,“每偷市野言稗史”,“迨於既壯,旁求曲致,幾貯滿胸中矣。”“國史非餘敢議,野史氏其何讓焉!”這種對“稗史”“野史”即小說的愛好,自然成了吳承恩著《西遊記》的一個證明。而他說:“吾書名為誌怪,蓋不專名鬼,時紀人間變異,亦微有鑒戒寓焉”。以誌神名鬼來記載“人
間變異”,這似乎也與《西遊記》借神魔寫人情、借天界寫人間、借西行寫東土的特點相符合。
作者吳承恩不信這些
毛澤東對吳承恩的人生經曆,能夠整體把握;對吳承恩的思想感情,他也重視分析。有時,他從作品中來了解吳承恩。
毛澤東讀《繪圖增像西遊記》,讀到第二十八回《花果山群妖聚義黑鬆林三藏逢魔》,聯係唐僧規勸悟空“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常有餘”的話,毛澤東寫了下麵一段批語:
“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常有餘。”鄉願思想也。孫悟空的思想與此相反,他是不信這些的,即是說作者吳承恩不信這些。他的行善,即是除惡,他的除惡,即是行善。所謂“此言果然不差”,便是這樣認識的。(《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集》,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11月版第74-75頁)
毛澤東這個批注,就千百年來爭論不休的善惡問題,否定唐三藏,肯定孫悟空。同時他認為這個情節,也表明了作者的善惡觀,就是吳承恩不信唐僧“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常有餘”的糊塗觀念。
小說人物的思想並不就是小說作者的思想,這是文學常識。但是,小說的主導思想傾向,卻往往是作者思想主張的表現,當然這種表現許多時候是隱藏在情節、故事或人物形象的背後,很隱蔽,很潛在,並不表現得那麼直接,那麼顯露,這也是文學常識。因此,毛澤東依據《西遊記》一個貫穿故事始終的思想線索,來分析吳承恩的思想主張,無疑是認識作家內心世界的一條途徑。
拿《西遊記》來說,後八十八回曆經四十餘次降妖除怪,孫悟空一反唐僧的迂腐說教,見了那些害人的妖魔鬼怪,不管他變成什麼樣的“好人”、“善人”,舉棒就打,攆到天涯海角,也一定除惡務盡。因為“行善就是除惡,除惡就是行善”的觀念支配著他的行動,這貫徹到西行路上的全過程,也貫徹到小說故事的始終。這個善惡觀體現了吳承恩的思想主張。
了解《西遊記》作者的思想感情,除了從小說情節中透視外,毛澤東也注意從文學評論家的分析中拓展視野。徐中遠曾經介紹過毛澤東閱讀蕭歌、競華的評論《西遊記讀後的一些體會》的圈劃情況:
在談到吳承恩創作時的思想感情時,作者還引了吳承恩的詩:“……民災翻出衣冠中,不為猿鶴為沙蟲,坐觀宋室用五鬼,不見虞延誅四凶。野夫有懷多感激,撫事臨風三歎息,胸中磨損斬邪刀,欲起平之恨無力。……”這首詩揭露了豺狼當道的黑暗局麵,表現了作者胸中的憤慨,毛澤東很愛讀,每一句下麵都劃了浪線。接著,為了幫助讀者進一步了解吳承恩,本文作者又引了吳承恩的一首《滿江紅》詞:“窮眼摩挲,知見過,幾多興滅,紅塵內,翻翻複複,孰為豪傑?傀儡排場才一出,要知關目須聽徹,縱饒君麵十分贏,須防劫!”詞中,吳承恩對統治階級的驕傲、虛偽、昏庸、愚昧,作了無情的揭露和嚴正的警告。這首詞的後半闋,作者嘲笑那些貪圖高官厚祿、封子蔭妻的士大夫們。吳承恩寫道:“身漸重,頭顱別,手可炙,門庭熱。施安排嬌麵孔,冷如冰鐵,盡著機關連夜使,一鍬一個黃金穴,被天公賺得鬼般忙,頭先雪。”吳承恩的這首《滿江紅》,毛澤東很喜愛,句句劃上了浪線,每一句後麵還劃一個圈。看得出,這首詞,他讀得是非常認真的。(《毛澤東讀評五部古典小說》,華文出版社1997年1月版,第234-235頁)
蕭歌、競華論文中引證吳承恩一詩一詞,分析作者創作時的思想感情,其結論很有說服力。從中可以看出吳承恩對豺狼當道、暗無天日的明王朝是持批判態度的,這與他在《西遊記》中對天上人間的統治者多有冷嘲熱諷的文心主旨,是一致的。所以毛澤東“讀得非常認真”。
以花果山為背景寫了《西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