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看得好羨慕。目送司空夫婦出去回過頭來對青戰感慨:“你的父母,都是好溫柔的人哦。”青戰笑笑。半夏又補了一句:“也都好美。”青戰這倒怔了一下,笑了,不隻是禮貌的微笑。
司空弦和青戰一起下廚,讓半夏隨便坐坐。可是青戰家裏連電視都沒有,也隻能拿起靠窗小桌上一本唐宋詞來看。一翻翻到韋莊的(思帝鄉):“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半夏喃喃:“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如此殞身無悔的熾情。真是堅決,可是當她被棄之日是否還能夠記起當日之誓。再往後,還是韋莊的,是兩首(女冠子),一首是她極喜歡的(女冠子8226;四月十七),“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麵,含羞半斂眉。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曾經最喜開頭兩句“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貌似漫不經心,太過直白,可是那一句“正是去年今日”卻有時空流轉,相思愈深的感覺。日日數來,積累了整整一年的相思,憶起當初別時,心中苦痛應是越發深刻。現在再讀,越覺得詞的精妙。“忍淚佯低麵”一句竟是如此真切。細細品,結句“除卻天邊月,沒人知”卻是越品越苦,苦在心尖兒上了。
多情自古女子,憔悴多為情字。看到下一首,“覺來知是夢,不勝悲”,半夏不禁苦笑。到底如晏殊所言:“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望向窗外,冬天的陽光懶懶的照下來,樹木的枝椏寂寞地等待著。
其實半夏看到司空弦的時候總會想起一個詞:纖細。瘦,高,白淨,溫柔,但是挺拔的身姿和安靜淡然的性子卻讓人覺得是一個可以放心依賴的人。隻是那個肩膀隻會為青戰一個人準備罷。半夏用憂傷的目光看著青戰。
司空弦舒緩的琴聲裏青戰對著窗外的陽光,眯著眼,光照在她的身上,宛如一個慵懶的精靈,不,是妖精呢。驕傲的妖精。
弦的琴聲寧靜舒緩,像緩緩的流水,輕輕撫著煩躁憂愁的心。窗外微藍的天漸漸睜開了眼睛。半夏看看陽光裏握著玻璃杯的青戰,光在她的手中流轉。看看弦,潔淨得不含任何雜質。黑色的鋼琴,樓梯上落了陽關而鮮紅豔麗如同生命的地毯,明亮的光。半夏輕輕閉起眼,揚起嘴角。
一夜似乎都有司空弦的琴聲在耳邊,一個人,反倒睡得安寧。半夏其實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早上收到青戰的一條短信,心情就飛揚起來,因為要回家而變得煩躁不安的心也就安靜了。夏步來送她去汽車站,幫她拖著行李,她卻又感到壓抑起來。
昨日青戰在窗簾創造的陰影裏坐著,抱著一杯熱水,微眯著眼,說:“夏步……一直都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不過,為你放棄了很多呢。”那樣慵懶的,漫不經心的語氣和句子,其實都是有用意的罷。她能夠察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