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說:“你誰都傷害不了,你所能夠傷害的,隻有愛你的人。”倘若對方不愛,就算把自己傷透,對方又能怎樣?相愛的人卻如此相互折磨,何苦?“真是自私的愛呃。”青戰默默感慨。或者……人到了戀愛中就變得不自信了,需要以這種傷害的方式確認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地位?青戰想不通,也許她永遠都不會懂,就像一塊完整的鏡子永遠不懂一塊破碎的鏡子為什麼一定要固執地呈現那麼多的虛像來。想要掙紮,撕下束縛著的沉重和煩惱,擺脫這些粘稠肮髒的惱人的情緒。“下雨也好,洗刷這一切,換一個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世界來。”
可是天,麵無表情地晴著。
日子過去,青戰覺得像是雪野那些古舊的泥坯房子的牆上剝落的摻著稻草的石灰牆皮。嗯,日子是一點一點剝落的,許多表麵的東西剝落,內核的東西就慢慢顯現出來。
一直很少記筆記的司空青戰開始認真記筆記,不是因為發覺筆記有多重要,隻是發覺一向認真記筆記的半夏時常發呆,回過神來時,筆記早就趕不上了。
將近五月,梧桐花開了。
梧桐高大,梧桐花因此開在高處,所以不見有誰執桃花一般執一枝梧桐,因此那高處的梧桐多出了幾分超凡脫俗的意味來。到處是懸鈴木,城市裏已經很少見開花的梧桐了。青戰家花園裏的梧桐開了花,紫色的花開在高處,像誰潔淨而孤獨的夢。淒清裏,囈語隨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風晃動那些光影,像淚光閃動。梧桐花落下,不似桃花飛舞櫻花盤旋,就像是被淚水浸透了,那麼潮濕地落下,疼痛地墜落。
青戰看見憖在紫色花間的身影。伢在樹下歪著頭看它。青戰撿起一朵花,那酒盞般的花朵裏盈了什麼呢?
“你從什麼時候起認真記筆記了?你不是說這些東西完全沒有必要記嗎?”半夏抄著青戰的筆記,青戰別過頭看著窗外,說:“老師講得太慢了,閑得沒事。”旁人聽來太狂妄的口氣,半夏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卻也是在說謊,於是那一句“謝謝”就留在心裏,不去戳破她的謊言。
看表,該回去做飯了。青戰說:“筆記你拿著用罷,我先回去了。”半夏笑道:“對哦,晚了就回不去了,大概連學校都轉不出去了呢!”“誰說!東校區我熟悉得很!”聲音低下來,“再說這是白天。”青戰平素淡漠冷靜唯有在別人說她路癡時變得極為孩子氣。突然地轉變突兀別扭又可愛。半夏微笑,青戰別別扭扭地平靜情緒,說:“我走了。拜。”
青戰走出去,半夏臉上的微笑就枯萎了,像是離了季節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