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2章(1 / 2)

半夏是鄙夷他們的,卻像鄙夷自己一般痛苦。

為什麼還堅持著,還拖著?還有愛嗎?還是可憐那個男人?那種人值得可憐嗎?難道忘記了嗎?他打你,就連房門、電視櫃和櫥子下麵的碎玻璃都還記得。

到底是什麼意思?跟我講那個男人的惡,讓我恨他,卻還說不要恨他這樣的話!為什麼不要恨他?因為他說沒有錢了就跟他講,別舍不得花錢,因為他對她說注意身體別感冒了,因為他會想她,會在她回家的時候買菜做飯?

所有印象重合,她到底該相信哪個?哪邊是真哪邊是假,半夏不知道。她在家裏笑,耍無賴,像個小孩。可是每當她做這樣的事,她覺得那並不是她。她甚至覺得那個樣子,真是……惡心。她覺得自己像個傀儡,遵從別人的意誌操縱傀儡的身體。她丟了她自己,是她自己把自己丟的,別人什麼也沒說,一切都是她自己……自願的。她自己背叛了她自己。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飄在風裏的一個塑料袋,一張衛生紙。

為什麼這麼殘忍,在她難過無助的時候讓她更難過?她又開始嘔吐,胃裏沒有什麼東西了,她隻是閉著眼由著自己的身體鬧騰,吐出很苦很苦的液體,像恥辱一樣的東西。

太陽隱去的地方,殘留一片雲暈。像殘掉的胭脂,是暮春的花將要謝去。

半夏越來越害怕。青戰看著她的樣子越發擔憂。夏步一直消沉著,子禋起初努力地開導他,夏步說:“子禋,我煩你了。”子禋問:“使動還是意動?”夏步不說話,其實子禋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更年期婦女,可是看到夏步那樣實在擔憂,不得不說。現在子禋也不再說夏步什麼了,隻是陪著他。青戰看得到兩邊,很是無奈。

春天畢竟短暫,隻一霎,就不見了林花。歎一聲太匆匆,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青戰暗自安慰自個兒:順其自然罷,春天還回來,時間不會停歇,春天的輪回會淡去一切傷心苦楚。反正我們都是在日複一日的記憶與以往之間徘徊著,重複著記憶與遺忘。

半夏卻終於看清過往畢竟不是夢。

她想了許多種理由和說辭,鼓起勇氣向青戰借錢,青戰問:“多少?”半夏說:“三千。”說出來心裏很是沒底,不知青戰會不會借給她。“三……”青戰有點為難地問。半夏怯了,低聲道:“三千……如果沒有,那麼能借我多少都好。”“三千?”青戰沒什麼情緒,隻是確認。半夏說不出什麼話,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心裏打著鼓準備迎接青戰的“為什麼”,但是青戰卻隻是說現在沒帶現金,等下放學去取。半夏奇怪,是青戰覺得三千是小數還是她真的不好奇她拿這錢做什麼?於是問:“你都不問我借錢做什麼嗎?”青戰卻不看她,忙著自己的事,極為自然地說:“你願意說就說了,不說我也沒權利過問你的隱私。我想你是個有原則的人。”

半夏沉默。低聲道:“我大概兩個月後才能還你……也許還會更晚……”青戰說:“不急。你自己注意身體。”其實青戰隻是想半夏大概會為還錢而節食,所以才說注意身體,但是半夏卻敏感地抬起頭看著青戰,想看出她的意圖。司空青戰的臉上無一絲波瀾。隻是人的臉,隻要懷著某種懷疑去看,往往真的可以看出懷疑的東西。自己的猜測投射到他人臉上,心理上就會確信真的存在那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