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家子弟(3 / 3)

南宮俊疑思道:“既然是我敗了,原因還會在誰?”

江曉道:“無論你的內力與招數,都可以稱得上一流,要過渡到頂尖的槍法,其實已經不需要再做這二者的練習,你所需了解的,隻是一個思想。你剛才揮出的槍法,唯一不足的便是太死板,這個死板並非在於槍法的本身,而是在於招與招之間的連貫,你現在的頭腦中已經牢記了每一個細節,可是應對敵人之時,卻要把這些細節組合出一套戰術,就如同文字組合為文章一般,而你起初的使法往往都要被人料到先機,就像方才的‘勢若飛虹’與‘水色流光’,這兩招好似天生就生在一起,你若一齊用出,敵手怎會料不到呢?”

南宮俊聽得出神,見江曉止住話語,立時急道:“那我要怎麼辦。”

江曉繼續道:“你使招不能看自己順不順手,而應思付敵人是否料想得到,這句話說來簡單,可是用起來卻要極強的天賦。我這些道理未曾告訴過你,所以未能使出水準,並非你的錯,可是僅僅把這種技巧掌握的出神入化,亦不算上乘槍法。”江曉話語止住留時間給他思考,可他也不再多問,水似的眼神不知凝視向哪裏。

“自古以來,無論什麼兵器都有優勢與不足,時人雖稱槍法為‘兵器之王’隻不過因為它的缺陷比別的兵器少了一些,槍不缺刀的力道,亦不乏劍的靈動,最難的便是在力道與靈動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讓兩者兼備,用槍者必須思付:出招的長短,並將長短輕重、力道靈動,這幾點都做到出神入化的融合,而做到這一點的便隻有傳說中的槍神了。而你方才的那幾路槍法,缺陷便在於力道太剛猛猛,以至心神不足於洞察敵人的細微變化。”

南宮俊心中頓然一陣澎湃,似乎世間槍法如潮,自己可以在此之後成為高手,那一陣末名的激動,倒不知道從何而來。他道:“師傅,你僅僅說了需得有個尺度,可是這個尺度究竟是什麼呢?”

“究竟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就算當年的槍神再世,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這所需的,正是你的悟性與天賦,正所謂‘兵不厭詐’,出人意料,才能克敵製勝,他日你是否能成為一代高手,便要看在這一點的領悟了。”

南宮俊忽吃一驚,喃喃道:“兵不厭詐?”江曉剛欲探問,南宮俊便急促道:“昨天我與他比武,他用詭計勝我之後,說的便是這句‘兵不厭詐’”

“誰?”

“這個人就是郝連霜,父親不準我與他接觸。”

江曉若有所思道:“那他倒是用了什麼詭計?”

“我在與他交手的時候,他乘機用腳步在地上用亂石堆起一個陣,然後用石頭化作漫天的暗器攻擊我。”

江曉這才大吃一驚,隻覺這年紀至多與南宮俊相仿的人竟然懂得‘草木皆兵’的道理,這樣的覺悟,實在是武學名流才能有之,他真實武功的造詣多半不如南宮俊,可是以胸中智謀代替手頭蠻力,卻是更少人能達到的境界。

江曉撫了撫南宮俊寬厚的肩膀,略作深沉的道:“孩子,這不是陰謀詭計,而是他的智計,你心中有的那個準則雖然沒錯,但為人初試其實也應該像槍法一樣,既不能太有心計,亦不能太死板。你曆世不深,許多話,我多說無益。師傅一直有一樣東西,現在是送給你的時候了。”

南宮俊微露喜色,隻見江曉頓地揮出右腿,在那隻鐵棍上輕輕一撥,抓準時機後,隻是微微一送,那鐵棍便不聲不響的落在他的手中,較之方才南宮俊的大動作,給人的感覺已然是一種圓潤的老氣。

他掌心蠕動,將那鐵棍橫舉至與頭平行的位置,卻將它送入一尺多高的空中,在鐵棍到達淩空的最頂點時,江曉又是在最準確的時機裏再度從袖中滑出一條黑糊糊的短棍。南宮俊的吃驚不是源於他不知不覺中透漏的成熟技巧,而是這支起初並未看到的“兵器”,因為這兵器,正是江曉名動天下的“浮雲扇”。

那柄並未打開的浮雲扇,被江曉擎舉在空中,一刹那之間在鐵棍前前後後四個位置上連續敲擊,“叮……叮……叮……叮……”這一陣連貫的聲響低低沉吟,像是一個即將暴怒之人的喉結。

“乒……乓……乒”,再聽一陣淩亂雜碎的鳴音後,地上頹然多了一堆顫動著的,鏽跡斑斑的鐵片,而方才浮雲扇連敲四下的慣性,依然使得蛻變出來的兵器留在了空中未曾墜落。

江曉竟然還有時間再將浮雲扇穩當當收入袖中?不錯,那支持扇的手在此刻已經儼然毫不費力的把蛻變而出的一柄紅櫻槍高舉在空中。槍的淩光和江曉的英姿相互一襯,顯出了一種使人窒息的大氣與威嚴。南宮俊便在那呆呆的望著,早已經忘了怎麼說話。

“這是‘銀龍戰槍’,將它一直藏在鐵棍之內,是怕你會禦槍不成反被槍傷,現在該是拿出它的時候了?”江曉緩緩把槍從空中“摘”下,此刻已然將之垂立在地。

“‘銀龍戰槍’?”南宮俊一疑,一邊打量一邊道:“這是大世開國名將,‘龍戰天’的身家兵器,他曾用此強南征北戰,為大世立下汗馬功勞,師傅,你是怎麼得來的。”

那槍身之上糊這一層已然開列的紅漆,雖然這層漆早已未如當年的光華,但此刻所凝集的,乃是曆史的厚重。自槍身一路朝那槍頭望去,已覺一種鋒芒之氣越來越烈,一掛紅絲亂撩在槍頭上,完全不能掩飾那曝露的銀光,這光芒正好和槍身的厚重形成一道使人窒息的對比。

這豈僅是一把普通的槍?

江曉淡笑道:“你見識倒不窄,我也是得一個先人的饋贈,你現在全然能夠駕禦比它重十多斤的鐵棍,這時再用起它,一定順手得很,你心中牢記我剛才告訴你的幾點要旨,再使一套槍法給我看看。”說罷,他手掌一震,長槍彈落在南宮俊手中,南宮俊全身都為之一震,就算它的重量已遠比起初那鐵棍輕巧的多,但他覺得這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甸。

南宮俊倏忽間把這種感覺化為澎湃的心潮,震臂使出一招:“激蕩長空”。銀槍頭好似離弦之箭一般射向天空,一道樸實無華的銀光卻滯留在了空中。本來這一招立馬要化為起初的“俯瞰天下”,但南宮俊心機一轉,這一招雖然用的最為順手,敵人多半要料到先機,隻是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將這淩厲的一招繼續使下去。迫不得已時,南宮俊卻將手腕一轉,指向蒼穹的槍尖便在轉瞬之間“釘”在了地上,磨出一陣飛濺的火花。

江曉暗暗驚異,他知道這一招雖然起於無意之中,隻是這般驚人的氣勢大出他所料,而且,此刻的敵人或刺、或斬、或橫、或斜,都要被南宮俊奪去先機。江曉的喜色並未流露出來,因而南宮俊驚人一招使出後也是混然不覺。

已經入地一半寸的“銀龍戰槍”被猛然挑起,石屑飛舞在槍身周圍,南宮俊借勁驀地一彈,他手勁著實不俗,那石屑擊起的白霧頓然消散不見。南宮俊隻覺得這柄槍實在使得順手,因而也不多思付再用什麼後招,順勢將手滑至槍身中央,旋出一招:“鐵馬冰河”,槍尖在渾然的旋轉下把數道“光圈”留在空中,那光圈停留半刻後像煙一般的消散。這駭人的氣勢與速度交纏著這把神兵的氣質,此刻,驚得目瞪口呆的人,竟換成了江曉。

“哈哈!好!果然是儒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江曉喜不自禁道。

南宮俊其實也心知這幾招實在使的不俗,聽得江曉如此誇獎,也不由大感快意,“謝謝師傅誇獎,這把槍我怎麼使得這麼順手?就像一個知心朋友一般。”

南宮俊無意說出“朋友”二字,心緒不由便得有些沉重,他久居深庭之中,所謂朋友,不過是師傅爹娘、管家丫鬟,正當他微露愁容時,江曉卻正色道:“不錯,這柄槍自你習槍之初便一直伴隨著你,槍的氣質並不會因為有厚重的鐵而改變,因而它在破殼而出後,你會用的愈加順手。”江曉一頓,轉而又道:“這柄槍的出處亦是不俗,當年有一位鑄槍師發明過一種用生鐵與純銀鍛造秘方,其兵刃堅韌無比,吹毛斷發。當今天下按秘方煆製的槍除了這柄‘銀龍戰槍’還有一把‘斷水槍’,不過這一柄在多年之前就已經不知流落何方。”

南宮俊道:“徒兒知道了,不過我總覺得師傅你其實一直還有話要說。”

江曉微笑道:“看來你還是猜到了,不錯,我的確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向你交代。再過三日,你要隨你爹上京麵聖,讓聖上許你北上打仗。”

“打仗?”南宮俊表情忽然怔住。

“恩,聖上正在向天下招舉能人為白夜之戰效力,你們南宮世家在大世中地位不俗,自然不能少了一個名額。也該是你為國效力的時候了。”

“效力?”南宮俊輕輕點頭道:“這些年來您悉心教導我,我不會辜負師傅的厚望。”江曉微笑不語,隻見此刻天已全亮,橙色的日從深庭的院牆下漏出一叫,兩人一起目注日光,棱角分明的臉龐映出一層微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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