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誡子書》中說:“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靜無以成學。”
在這段文字裏,一個“淡泊”,一個“寧靜”對於修身很要緊。現在許多人一提到“淡泊”,就誤以為是冷淡,其實,淡泊主要是指對於物質生活應儉樸平淡,而不必過於奢華濃烈,因為人的精神品性隻有在平淡樸素之中才能體現出來。
冷淡是精神空虛,缺乏做人的激情,淡泊不僅不冷淡,而且對生活充滿熱情,充滿追求,隻是這種追求不是單純地追求物質,而注重的是精神享受,所以在功利者眼裏,淡泊就有點無為了。這是一種誤解。
至於“非寧靜無以致遠”,道理說得也深刻。人生的誌向有遠有近,人生的境界有高有低。做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目光短淺,胸無大誌,終日在尺寸天地裏翻筋鬥,難以有大的作為。人之所以會目光短淺,最大的原因就是心浮氣躁,急功近利,不能夠安於寧靜,忍受寂寞,自然就成不了什麼大事。
寧靜是一個人思想修養、精神狀態良好的標記。一個人隻有保持靜的心態才能思考問題,才能在紛繁複雜的大千世界中站得高、看得遠,才能使自己的思維閃爍出智慧的光輝。
清廷派駐台灣的總督劉銘傳,是建設台灣的大功臣,台灣的第一條鐵路便是他督促修的。劉銘傳的被任用,有一則發人深省的小故事:
當李鴻章將劉銘傳推薦給曾國藩時,還一起推薦了另外兩個書生。曾國藩為了測驗他們三人中誰的品格最好,便故意約他們在某個時間到曾府去麵談。可是到了約定的時刻,曾國藩卻故意不出麵,讓他們在客廳中等候,暗中卻仔細觀察他們的態度。隻見其他兩位都顯得很不耐煩,不停地抱怨;隻有劉銘傳一個人安安靜靜、心平氣和地欣賞牆上的字畫。後來曾國藩考問他們客廳中的字畫,隻有齊銘傳一人答得出來。結果劉銘傳被推薦為台灣總督。
北宋哲學家邵雍在《何處是仙鄉》一詩中寫下“靜處乾坤大”的詩句,說的是隻要心境寧靜,就會感到世界曠達廣大,心境寧靜思慮才能在高遠的時空中翱翔,人們才能以深邃的眼界和宏大的氣魄來看待世事人生。
追求寧靜,也是現代人的普遍追求和願望,也是一種理想化的人生態度。生活節奏太快,負擔太重、太累、要休養生息,就得有張有弛,有動有靜。但現在科技越發達、都市越繁華、汙染越嚴重,寧靜就越發珍貴了。
今天,在繁華的都市中很難找到一片寧靜的樂園了,“鬧”中取“靜”就是一種“硬”功夫。陳毅元帥任國務院副總理兼外交部長時,公務繁忙,但他很會“鬧中取靜”,用吟詩作賦、琴棋書畫來培養和鍛煉他的“靜”功。在他大量的詩詞之中有一首小詩《一閑》,詩中寫道:“誌士嗟日忙”,道出了詩人獨異其趣的人生格調!
著名哲學家、史學家馮友蘭生前手書李翱一古詩,頗具淡泊高遠之意。雲:“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也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望月披雲笑一聲。”古今知識分子追求寧靜、安靜之外讀書做學問,並非退隱。“兩耳不聞窗外事”隻能是相對而言,中國知識分子從來都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寧靜的心境,可以使人的思慮全麵、深刻、敏銳、細膩,從而最大限度地開發個人心智的潛能。一個人,隻有在寧靜的時候,才能安排好自我之心,安排好自我人生,安排好自我境界,安排好自我天地。
難得糊塗——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原文]
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老子·第20章》)
[今譯]
眾人亮亮堂堂,我獨迷迷糊糊;眾人明明白白,我獨糊糊塗塗。
[按語]
河上公:俗人昭昭,明且達也。我獨若昏,如暗昧也。俗人察察,急且疾也。我獨悶悶,無所割截。
釋德清:昭昭,謂智巧現於外也。察察,即謂分星擘兩,絲毫不饒人之意。
人有聰明人和糊塗人之分;同是聰明人,又有大聰明和小聰明之分;同時糊塗人,則又有真糊塗和假糊塗之分。
智和愚對人一生命運的影響極大。“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聰明人有時也會辦蠢事;“大智若愚”,“難得糊塗”,說確實聰明的人表麵上愚拙,這是一種智慧人生,真人不露相;而“聰明反被聰明誤”,揭示了耍小聰明者的報應。
有的人外表似乎固執自守而內心卻世事通達,才高八鬥;有的人外表道貌岸然,而內心卻空虛惶恐底氣不足。
人生是個萬花筒,個人在那變幻之中要用足夠的聰明智慧來權衡利弊,以妨莫測變化。但是,人有時候不如以靜觀動,守拙若愚。這種處世的藝術其實比聰明還要勝出一籌。聰明是天賦的智慧,糊塗是聰明的表現,人貴在能集聰與愚於一身,需聰明時便聰明,該糊塗處且糊塗,隨機應變。孔子論人,以知、仁為別,正所謂: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朱熹在《四書集注》中解釋為: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仁者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故樂山。聰明之區別糊塗,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