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延,這衷懷那處言
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就是那一刻,潑殘生——就在那一刻,她坐到他身邊,一身大金大紅的,就是那一刻,那兩張醉紅的麵孔漸漸地湊攏在一起,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們的眼睛:她的眼睛,他的眼睛。完了,我知道,就在那一刻,除問天——(吳師傅,我的嗓子)完了,我的喉嚨,你摸摸我的喉嚨,在發抖嗎?完了,在發抖嗎?天——(吳師傅,我唱不出來了)天——完了,榮華富貴——可是我隻活過一次——冤孽、冤孽、冤孽——天——(吳師傅,我的嗓子)——就在那一刻,就在那一刻,啞掉了——天——天——天——
“五阿姊,該是你《驚夢》的時候了。”蔣碧月站了起來,走到錢夫人麵前,伸出了她那一雙戴滿了扭花金絲鐲的手臂,笑吟吟地說道。
“夫人——”程參謀也立了起來,站在錢夫人跟前,微微傾著身子,輕輕地叫道。
“五妹妹,請你上場吧。”竇夫人走了過來,一麵向錢夫人伸出手說道。
鑼鼓笙簫一起鳴了起來,奏出了一支《萬年歡》的牌子。客人們都倏地離了座,錢夫人看見滿客廳裏都是些手臂在交揮拍擊,把徐太太團團圍在客廳中央。笙簫管笛愈吹愈急切,那麵銅鑼高高地舉了起來,敲得金光亂閃。
“我不能唱了。”錢夫人望著蔣碧月,微微搖了搖兩下頭,喃喃說道。
“那可不行!”蔣碧月一把捉住了錢夫人的雙手,“五阿姊,你這位名角兒今晚無論如何逃不掉的。”
“我的嗓子啞了。”錢夫人突然用力甩開了蔣碧月的雙手,嘎聲說道,她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湧到頭上來了似的,兩腮滾熱,喉頭好像讓刀片猛割了一下,一陣陣地刺痛起來,她聽見竇夫人插進來說:
“五妹妹不唱算了——餘參軍長,我看今晚還是你這位黑頭來壓軸吧。”
“好呀,好呀,”那邊賴夫人馬上響應道,“我有好久沒有領教餘參軍長的《霸王別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