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夙不禁感歎:“我這《夙夜圖》畫得是真不錯,還給了人家一個溫柔鄉。”
“他們去州橋夜市了,去看看吧。”
邱嵐月要了碗餛飩,她和蔣玉書坐在同一張桌上,分食一碗。蔣玉書餘光瞥見隔壁桌有三位女子在吃餛飩,其中青色衣服那位他認得,是萬象書局的常客三姑娘。
“三姑娘,好巧。”他打招呼。
“靈夙”看了他一眼,沒理他,埋頭繼續吃。蔣玉書覺得奇怪,這位三姑娘好像不認識他。他以為她是為了避嫌,不想讓邱嵐月誤會,於是也沒再多說什麼。
然而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這個“靈夙”不是真的靈夙,是畫出來的紙片人。和“靈夙”坐在同一桌吃餛飩的另外兩位,正是“晚煦”和“陶娘子”。
崇明也看見了她們,問靈夙:“你到底畫了多少熟人進來?”
“沒了,就你看到的這幾個。”言下之意,反正沒畫他。
崇明沒指望她畫他,以她對他的成見,他們能站在這兒好好說話已是不易。他觀察四周,覺得這畫麵有點熟悉:“風樂樹好像就在這附近。蔣玉書若是見到風樂樹,就會知道自己在畫裏。”
靈夙了想到了這點。她施了個法術,原本是想刮陣風的 ,誰知法術失靈了。
“怎麼回事?”
“你在洗靈筆畫出來的畫裏是施展不了法術的。”崇明拿出洗靈筆,“還是得用它。”
他憑空畫了幾筆,剛剛還平靜的河麵上立刻起了波瀾。
“好端端的怎麼起風了。”邱嵐月抱怨,“玉書,我們還是回去吧,萬一下雨。”
“好,都依你。”
他們起身,崇明又畫了幾筆,改了他們的道,於是他們順理成章走到了風樂樹那兒。他們越靠近風樂樹,曲聲越清晰。起初蔣玉書以為是附近畫舫中在奏樂,走近一看,他徹底愣在了原地。這不是畫中那株會聞風奏樂的花麼?
邱嵐月沒察覺他的異樣,蹲下來看著風樂樹:“玉書你聽見了麼,曲聲好像是這株花發出來的。好神奇啊。”
蔣玉書置置若罔聞。
“玉書,玉書你怎麼了?”邱嵐月拍了拍他。
“沒什麼,回家吧。”
他們離開後,崇明停了河麵上的風。
“蔣玉書已經知道了。”
“看出來了。”靈夙不確定蔣玉書會不會輕易放棄這裏的一切,“再等兩個時辰,如果他還是不為所動,說明他選擇了留在畫裏。那我也無能為力了,尊重他的選擇。”
蔣玉書幻象中的蔣府在武學巷,離龍津橋不遠。回去後,邱嵐月早早睡下了,蔣玉書卻輾轉難眠。看到風樂樹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夢裏沒有白天,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夢。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側熟睡的邱嵐月。她那麼美,那麼溫柔,連耳垂的小痣都是他熟悉的樣子,以至於他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這是幻象。她明明就是嵐月!還是說,嵐月也在這畫中?
很快,他否認了這一猜測。他送給嵐月的畫是夙圖,嵐月應該被困在那半幅畫裏。
隨著蔣玉書內心的動搖,整座蔣府開始晃動,隻是他自己感覺不到而已。
房頂,靈夙正百無聊賴坐在看月亮。感受到房子開始晃動,她鬆了口氣。在這夜圖中,有些是她畫的,比如畫舫和歌舞女,有些是因蔣玉書的執念而產生的幻象,比如蔣府和邱嵐月。一旦他內心產生動搖,幻象就會出現異動。
“快了。”崇明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他在掙紮 。”
誰知過了一小會兒,蔣府重新恢複了平靜。
“怎麼又不動了?”
“總得給人一點考慮的時間。”
“也是,要放棄這一切需要不小的決心呢。”
靈夙算了算時間,離他們回蔣府已經一個時辰。蔣玉書尚且如此掙紮,那比他執念更深的邱嵐月呢?不知道她在夙圖中如何了,要讓她從畫中出來估計更難。
“都怪塗雀,給我惹這麼一堆破事。”她決定讓塗雀在阿修羅界多待幾百年,不然不足以平她心中之憤。
等待的過程相當漫長。靈夙心中懊惱,橫豎她和崇明是沒什麼話好說的,和他待在一起還不如去聽薑川耍嘴皮子。這麼想想,薑川也就變得沒那麼聒噪了。
崇明沒看出靈夙的不耐煩,問她:“你的湛盧劍修補好了?”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你從我這裏搶走玄石,我不能問問用在哪兒?”
“修好了,使起來挺順手的。”
“聽陶娘子說,這湛盧劍是你到人界之後,昭楠君才送給你的。”
“嗯。”
“挺久了。”
“是挺久的,”她感歎,“一轉眼,湛盧已經陪了我三千多年。”
崇明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裝作漫不經心地說:“昭楠君是武癡,聽說他以前從不讓人碰他的兵器。他既然主動送給你,看來你很喜歡湛盧?”
“喜歡談不上,就是看著趁手。”靈夙沒意識到崇明是在套她話,答得很順口,“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大哥摳得很,他把湛盧送給我之前,從未讓我碰過。”
說完,靈夙才感到不太對勁 。崇明並不是愛閑聊的人。
“我怎麼覺得你話裏有話?”
“有麼?”
他一否認,靈夙更覺得有什麼。她很肯定:“你沒說實話。當初你費盡心思想得到玄石,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