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4月27日,陽光照在廣州城上,照在城內越華路小東營5號。
這裏是同盟會廣州起義的指揮部。下午四點左右,黃興在此召集同誌們慷慨誓師。起義者們腳穿黑麵的樹膠鞋,用白毛巾裹在臂上做記號。恰巧趕到指揮部的朱執信本來有其他任務,見狀當即決定加入起義隊伍。他身上穿了長衫,來不及脫掉,就把長衫的下截撕去,成了短衫,要和大家一同出發。
搭乘早班船的譚人鳳已到花甲之年,緊趕慢趕,在起義之前輾轉進入了指揮部。他見到黃興,轉告了香港方麵的決定,遊說推遲起義的理由。黃興說了一句:“老先生,不要多事,來擾亂我軍心!”也許是受到群情激昂的革命熱情的感染,本是來遊說推遲起義的譚人鳳轉而讚同立即起義,並向黃興請戰,要加入起義。黃興見譚人鳳年事已高,不便參戰,勸他:“先生年紀已老,後方事還要人辦,這是決死隊,望你不必加入。”譚人鳳堅持:“難道你們敢死,我獨怕死嗎?”黃興隻好掏了兩把手槍交與他。譚人鳳根本不懂槍,撫摸槍身的時候一不小心,把機頭打開了,手指頭一動,突然“砰”地響了一槍。屋裏人多,但幸好子彈穿向屋壁(一說射傷了一位同誌)。黃興一把從譚人鳳手裏奪過了槍,連聲說:“譚胡子不行,不要搗亂,誤了大事!”槍響後,大家嚇了一跳,害怕暴露了目標,把清軍吸引過來。眾人屏氣凝神,緊張地聽著外麵的動靜。幸虧當時街上響聲很多很雜,把剛才的槍聲給衝淡了。大家這才放鬆下來。
下午5時30分,臂纏白布、腳著黑鞋的革命黨人打響了起義的槍聲。黃興率領主力衝出小東營5號,殺向兩廣總督府。喻培倫肩挎盛滿炸彈的竹筐,左手持號筒,右手持手槍,衝在隊伍的最前麵。這次起義基本上是黃興這一路130多名“選鋒隊”在孤軍作戰。趙聲率領的香港同誌還在趕來的路上;廣州城內的其他三路,因為陳炯明、胡毅生等消極等待,擅自決定了停止起義而無人領導,很多人沒有領到武器,未能參加戰鬥。少數人聽到黃興一路的槍聲後,不顧身單力薄,零零散散地衝出隱蔽所響應起義。一時間,廣州城內槍聲四起。
黃興這一路從小東營的指揮部到總督衙門的路並不長,不到500米。傍晚的街頭,行人也不多。廣州人看到角落裏吐出殺出一隊拿槍持彈的年輕人,紛紛躲避。黃興把隊伍分為前後兩隊,自己和喻培倫率領前隊人馬,迅速殺向督署。徐維揚率領後隊掩護。總督衙門正麵有張鳴岐衛隊數十人守衛。林文和兩三個同誌衝上前來,扔出炸彈一陣猛擊。衛兵們猝不及防,被炸死多人,幸存的人慌忙逃入衙內,依托門房、廊柱負隅頑抗。黃興的前隊一時無法從正門攻入,和清兵展開了槍戰。督署門前地形空闊,沒有遮擋物,起義者躲在兩個大石獅子後麵與敵人對射。付出了很大的傷亡後,黃興帶領十幾人從西邊側門強行攻入;前隊的其他人在喻培倫的率領下,把督署的圍牆炸了個大洞後,也衝入衙門內。不久,徐維揚率領的後隊人馬殺到了,與督署正麵殘存的清兵遭遇,經過激烈的槍戰後也成功殺入總督衙門。隻聽著總督衙門內殺聲雷震,子彈橫飛,硝煙彌漫,“槍聲喧於急雨,彈煙濃於亂雲,喊呐崩天,血花濺地,此憊彼興,前仆後繼”。
兩廣總督張鳴岐不等起義者殺到,就已經翻窗爬牆,倉惶逃入水師行台和李準會合。驚魂稍定,張鳴岐即命李準調集部隊鎮壓起義。
黃興等人基本控製總督衙門後,遍尋張鳴岐不見。進攻的目標不見了,又不知道其他各路同誌的進展,怎麼辦?空空如也的總督衙門不宜久留,黃興迅速決定撤離。有人放了一把火。火光中,大家重新殺出衙門。沿途還有清兵射擊起義者,黃興雙手持槍和同誌們一起奮勇擊退殘敵,成功地從正門衝了出來。
一行人衝到東轅門,遭遇了李準派過來的一支清軍。林文之前聽說有許多清軍官兵傾向革命,便上前高呼:“我等皆漢人,當同心戮力,共除異族,恢複漢疆,不用打!不用打!”話音未落,回應林文的是敵人的一陣子彈。林文擊彈倒地,當場犧牲。劉元棟、李炳輝等五人也相繼中彈。黃興右手中指的第一節和食指的第一節都被打斷,他忍痛用斷指反擊。雙方膠著僵持,起義隊伍如果和清兵糾纏下去,勢必遭遇各處清兵的合圍。黃興果斷命令大家脫離戰鬥,將所部分為三路分頭行動。其中喻培倫、徐維揚等兩路人分別去接應新軍或者進攻督練公所;黃興自率方聲洞、朱執信等出南大門,接應防營入城——在起義計劃中,起義軍的主力原本就是清朝新軍和巡防營。
廣州起義發展到現在,能否成功,主要希望就看傾向革命的清朝官兵的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