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憲派不甘心被排除在政權之外,10月23日革命政權剛剛成立就迫使焦達峰同意成立參議院,由譚延闓擔任議長,參議員大多數是原諮議局議員。參議院掌握決策權,將都督限製為參議院的執行者。立憲派還挑撥焦達峰和新軍的關係,誣蔑焦達峰為“會匪”、“土匪頭子”。26日,同盟會中部總會負責人譚人鳳來到湖南後,看到都督大權旁落,策動焦達峰取消參議院,由都督府總攬全權。31日,在全省各界代表大會上,焦達峰宣布取消參議院,譚延闓被迫辭職,怏怏退席。
也就在這一天,長沙城內發動了擠兌風潮。副都督陳作新單騎前往處理,在半路上被伏兵亂刀砍死。原來,這是從外地調來接替長沙防務的某營管帶梅馨策劃的陰謀。梅馨是個削尖腦袋要往上爬的自私分子,接防後要求焦達峰提升他為旅長,遭到拒絕後懷恨在心。立憲派乘機挑撥煽動。31日,梅馨指使一些流氓、亂軍製造了騷亂,伏兵殺死陳作新後,再指使變兵借索餉為由衝進軍政府。當時,焦達峰還在埋首組織第二批增援武昌的軍隊。部下勸他暫時躲避,以防不測,焦達峰憤然說道:“不用躲避!我參加革命,凡是附和革命者,我都寬容以待。我後悔當初沒有聽從譚人鳳之言,根除亂軍和偽裝革命的小人,今天才遭到這些人暗算。我堅信革命必將成功,小人反複,自有天譴。”說完,他挺身走出大堂,立即被兩旁射來的子彈擊中。焦達峰受傷後倒在前坪照牆石獅子下,被變兵用刺刀戮死,年僅25歲。
當晚,梅馨迎接剛剛辭去參議院議長的譚延闓出任都督。譚延闓假惺惺地推辭一番後,接印治事。立憲派掌握了湖南政權,獲得保守分子的一片支持。湖北的立憲同誌湯化龍發賀電給譚延闓說:“聞公出,欣喜無量。”而在武漢前線的焦達峰、陳作新部下數千人得報後氣憤填膺,揚言要返回湖南複仇。後來考慮到革命的當務之急是鞏固武漢前線而不是同室操戈,革命黨人被迫接受現實與譚延闓妥協,默認了政變的結果。譚延闓很快鞏固了自己的地位。
就在湖南新軍起義的同一天,西安的新軍也舉行了起義。
西安的情況和武昌、長沙類似,新軍基本傾向革命,護理陝西巡撫錢能訓知道新軍不可靠,又沒有軍隊可以依靠。他能做的,就是準備將新軍全部調出西安,分散到各地去。不料消息走漏,革命黨先行一步,鳴槍起義,很快占領了西安城的主要部分。錢能訓開槍自殺,結果沒有死成,隻是受傷而已,起義軍也沒要他的命,隻是將他逐出陝西了事。
西安的特殊之處在於,清朝在此派駐了八旗軍隊。清朝入關後,在重要城市留駐了八旗軍隊,設置將軍統帥。這些旗人,往往聚居,形成“城中之城”,稱為“旗城”或者“旗營”。那些將軍,則根據地名不同稱為某某將軍。比如統帥西安八旗軍隊的就叫西安將軍。辛亥革命前後,革命黨人過分宣傳種族革命,社會上興起排滿反滿氣氛,起義官兵也有一些錯殺、濫殺滿族人的情況。這就導致滿族人敵視、抵製革命,他們盡管早已不習鞍馬,在起義發生時還是拿起武器與起義軍對抗。這一點在武昌起義的時候就顯露出來了,在各處與起義軍頑抗的多數是八旗子弟。而在有八旗軍隊聚居、有將軍統帥的地區,滿族人的抵抗就有組織,也有力得多了。
時任西安將軍文瑞,是朝廷的世襲男爵,從皇帝身邊做頭等侍衛起家。他一方麵對清朝死忠,一方麵為了西安八旗子弟的身家性命著想,在新軍起義後賣力地組織抵抗。西安城內煙火四起,新軍節節推進,文瑞率領八旗軍迎戰新軍。交戰幾個小時後,八旗軍不利,文瑞身旁的親兵被擊斃多名,隻好退守旗城頑抗。起義軍兩麵進攻,戰鬥到第二天,旗兵傷亡慘重,彈藥將盡,漸漸不支。中午,旗城被攻破,文瑞還組織旗兵巷戰。最後,八旗子弟死二千多人,部下見敗局已定,勸文瑞逃跑。文瑞則說:“吾為統兵大員,有職守不能戡亂,重負君恩,惟有死耳!”他口授遺疏,然後從容整理衣冠,投井自殺,成為地方大員中為清朝殉節的第一人。
指揮西安起義的是新軍管帶張鳳翽和張益謙,兩人都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生,都加入了同盟會。西安光複以後,張鳳翽和張益謙被推為正副統領。
陝西新軍起義的第二天,即10月23日,江西九江宣告獨立。
江西新軍也隻有一個混成協,下轄兩個標,一個標駐紮在南昌,一個標駐紮在長江重鎮九江,並且有炮台等配合。九江新軍中革命力量強大,距離武昌又近,先爆發了起義,趕走知府後,公推標統馬毓寶為都督。馬毓寶其實是個舊軍官,並不讚同革命,可也沒做過什麼錯事,就被缺乏強有力領導人的起義官兵們推舉為都督了。不久,九江籍同盟會員、曾擔任雲南陸軍小學堂總辦的李烈鈞回到故鄉,被起義官兵推舉為參謀長,實際負責指揮。李烈鈞立即下令嚴密控製炮台,封鎖長江江麵,斷絕湖北清軍的水路供應。長江航運截斷,使清廷大為震動,更使逗留在長江中遊的清朝海軍供應斷絕,陷入困境。剛剛脫離武漢戰場的艦隊包括11艘軍艦和2艘魚雷艇,在薩鎮冰的指揮下順水駛往上海。船行至九江,薩鎮冰見如今人心傾向革命,便以身體不佳為由,獨自離開艦隊前往上海“養病”。各艦管帶推舉“海籌”號管帶黃鍾瑛為司令,宣布起義。艦隊上有三名滿族管帶不願附和革命,自願領取津貼離艦回家。
九江獨立後,10月30日南昌《江西民報》發行全紅色的喜報,社論開頭第一句就是:“滿清政府,從此長辭矣!”人民的雀躍之情毫無掩飾。
九江新軍起義後,派出部隊直取南昌。沒等他們抵達,南昌新軍就爆發了起義。10月31日晚,城外革命士兵縋城而入,城內新軍各學堂的學生群起響應,驅逐守城士兵,打開城門。起義軍很快地占領了衙門,清朝官吏聞風而逃。隻有清朝的江西巡撫馮汝騤沒有逃跑,仍留在巡撫衙門中。這又是一場兵不血刃的光複。
馮汝騤的心態很糾結。他一方麵看到清朝失去人心,不願意與起義士兵為難。駐守袁州、萍鄉一帶的軍官曾密電馮汝騤,報告軍心不穩,請求指示,馮汝騤複電說:“官心已不可靠,民心複不可恃,萍鄉不能遙製,望體貼兵心民心辦理。”萍鄉官兵看到電文,興奮異常,立即全體剃去發辮,宣布獨立。另一方麵,馮汝騤又想報答朝廷的“恩遇”,不願意參加革命。江西獨立後,各派勢力要推舉馮汝騤為都督。他堅辭不就,離開南昌向北而去。馮汝騤走到九江,被民軍扣留,軟禁在客棧。馮汝騤害怕起來,服毒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