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早晨八點鍾離家的時候有三個地方可去,這也是一天裏他要做的事情:再到孚白廣場去詢問證人,去拜訪白冰太太,區警察分局已經把這件事通知她了;最後就是再和宇文娜談談。
他起床的時候就跟局裏打了電話,要他們準備那幢大房子裏房客的名單,還有和這場悲劇多少有點兒關係的人也要列在上麵;因此,當他來到辦公室時,有關的詳細資料也許已經在等著他了。
玄武門大街上行人很多。天氣很冷,探長翻起他大衣的天鵝絨領子。孚白廣場離得不遠,不過得步行著去。
這時候,有一輛駛向朝日廣場的有軌電車經過,這就使羅森打定了主意,他先去看宇文娜。
不言而喻,她還沒有起身。在旅館的接待室裏,有人認出了他,感到有些擔心。
“她不會被牽連到什麼麻煩事吧?這個姑娘平時夠安靜的。”
“來看她的人多嗎?”
“隻有她一個朋友。”
“是年老的還是年輕的?”
“她隻有一個朋友。既不年老也不年輕……”
旅館設備很好,有電梯,房間裏都有電話。羅森乘到四樓,敲了敲27號房間的門,聽到有人在床上翻身,隨後有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說:“什麼事?”
“請開門,尼娜!”
大概有一隻手伸出了被子,碰到了門閂。羅森走進一個昏暗和潮乎乎的房間,看到那個少婦的睡眼惺鬆的臉;他走過去把窗簾拉開。
“幾點了?”
“還不到九點……您別起來……”
由於光線太強,她半睜著眼睛。她看上去並不漂亮,她更象一個農村姑娘,而不象一個賣弄風情的女人。有兩三次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後來把枕頭做了一個靠背,坐在床上,然後拿起電話。
“請把早餐拿來!”隨後對羅森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您不怪我昨天晚上向您借錢吧?……唉……我一定得去把我的首飾賣掉……”
“您首飾多嗎?”
她指了指梳妝台,台上有一隻廉價煙灰缸,裏麵放有幾隻戒指,一隻手鐲,一隻手表,總共約值五千人民幣。
有人在敲隔壁房間的門,宇文娜側耳細聽,聽到又一次固執的敲門聲時臉上漾出了微笑。
“是誰?”羅森伺道。
“我的鄰居嗎?我不知道,可是誰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叫醒他們呢……”
“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即使他們起床,也從來不會在下午四點以前。”
“他們吸毒嗎?”
她的眉毛一擰,表示肯定,可是她連忙又加了一句:“您總不會利用我剛才講的話吧,是嗎?”
隔壁的房門終於開了,宇文娜的房門也開了,一個侍女拿來了放在盤裏的牛奶咖啡和羊角麵包。
“對不起,我吃早飯了。”
她的眼睛上有黑圈,從她睡衣的隙縫可以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和發育不良的乳房。她把羊角麵包一塊塊掰下浸在牛奶咖啡裏,一麵還在傾聽著,仿佛對隔壁房間裏發生的一切很感興趣。
“我是不是會被牽連到這件事裏麵去?”她說,‘這太倒黴了,如果報紙上談起我!尤其對白冰太太來說……”
這時候響起了輕輕的、可是很急促的敲門聲。
她叫道:“請進!”
進來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她在睡衣外麵披了一件皮大衣,光著腳,看到羅森魁梧的後背,她差一點要退出門去,隨後她大著膽子咕噥著說:“我不知道您這兒有客人!”
探長聽到這個粘乎乎的幾乎象是被擠出來的聲音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他看著她推上了房門,這個女人臉色慘白,眼皮浮腫。宇文娜丟過來的一個眼色證實了他的想法。她肯定是用壁房間裏的吸毒者。
“什麼事?”
“沒有什麼事!有人來看白冰……所以……我就自己……”她坐在床邊,神色淡漠,象宇文娜那樣歎氣說。
“幾點鍾了?”
“九點鍾!”羅森說,“看來您好象不喜歡可卡因,您!”
“不是可卡因……是乙醚……白冰說這要更好些……”她感到冷,站起來靠到暖氣上去,並瞧瞧窗外說,“又要下雨了……”
一切都顯得沒精打采,梳妝台上的梳子上全是斷下的頭發。地上拖著宇文娜的襪子。
“我打擾您了,是嗎?……可是,這件事好象很重要……白冰的父親死了……”
羅森看看宇文娜,他注意到她突然皺了皺眉頭,好似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情。這時候,剛才講話的女人一手托著下巴在沉思,並咕嚕著:“嗯!嗯!”
探長立即問道:“您認識白冰的父親嗎?”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他……可是……等等!……喂,宇文娜,您那位朋友沒有遇到什麼事嗎?”
宇文娜和探長交換了一個目光。
“為什麼這樣問?”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不太清楚……我突然想到,有一天白冰對我講過,他父親經常到這個旅館裏來……他覺得很有趣……可是他不想遇到他……有一次有一個人正在上樓,他飛快地退進了自己的房間……那時候,我覺得這個人好象是走進這個房間裏來的……””
宇文娜不再吃東西了,擱在她膝蓋上的盤子使她難以活動,臉上顯露出擔憂的神色。
“他的兒子……”她慢吞吞地說,眼睛盯在青綠色的窗框上。
“那麼……”那個少婦大聲說,“那麼、是您的朋友死了……好象是一件胸殺案……”
“白冰,是啊!”
他們三人都感到有點兒意外,不說話……房間裏寂靜無聲,隻微微聽到隔壁房間裏有人在講話,足足過了一分鍾,探長才接著說:“他是幹什麼的?”
“什麼?”
“他從事什麼職業?”
那個少婦突然說道:“您是警察局的,是嗎?”她很激動,也許要責怪宇文娜使她中了圈套。
“探長是個好心腸!”宇文娜從床上跨下一條腿,俯過身子去摟她的胳膊。
“我本來早該想到了!……那麼……在我進來之前,您已經知道了?”
“我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白冰!”羅森說,“現在,您得告訴我一些關於他的情況。”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們在一起才不過三個星期。”
“在這之前呢?”
“他跟一個大個子的紅頭發女人,她自稱是修指甲的……”
“他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