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說過,由於《大雲經》曾在大周的革命中有過特殊的貢獻,於是,武則天就下令把佛教的地位抬高在道教之上。
武則天非常尊崇佛教,當然不是從稱帝以後才有的事情。她對佛教的興趣,可能是來源於少年時代的記憶。盡管後來她在感業寺的時候是迫不得已,但那畢竟是她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經曆,這段經曆注定了她與佛教會具有長久的聯係。
武則天的男寵薛懷義,因為名義上是個和尚,所以他被尊稱為“薛師”。
武則天與這個披袈裟的男寵維持了大約十年的親密關係。在這中間,薛懷義的地位是一升再升,還三次擔任征討突厥軍隊的大總管,就連當朝宰相也都隻能擔任他的副手,一切都得聽他的。
讓一個年輕的男子同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保持長久的聯係,情意綿綿地周旋下去,的確也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薛懷義能一直把這個老太太侍侯得心滿意足,的確是夠為難他的了。
據說,武則天是非常講究宮廷的化妝和發式的,打扮得從來都是非常精致細膩,一點都不疏忽。
史書上也記載,由於武則天很會化妝的原因,她的臉經過了一番修飾和塗抹,讓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就連經常和她在一起不離左右的奴婢和大臣們,也感覺不到她有什麼明顯的衰老。
可是,對薛懷義來說,就不一樣了。他在和武則天的親密接觸中所看到的,隻是一個滿臉皺紋、皮肉鬆弛的六十歲老太太,與天底下任何一個同樣年齡的老女人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漸漸地,這“薛師”也學會了在武則天麵前又擺譜又拿架子的。
武則天叫他進宮,他要麼就是推三阻四,要麼就是故意拖延,做出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
在洛陽麟趾寺裏有個老尼姑,號淨光如來,她說她自己能夠預知未來。還經常和一個叫韋什方的人在一起,妖言惑眾。那個什麼韋什方聲稱自己是在三國時代吳國赤烏年間出生的,到現在大約已經活了三百五十多年了。
這在常人看來是神話的說法,在武則天那裏卻深信不疑。武則天向來對迷信這一套很有興趣。三十年前,她因為把一個方士召進宮裏,惹惱了高宗皇帝,差一點就廢掉了她的皇後資格。現在,她對老尼姑和韋什方的話,也還是絕對相信的。還有一個歲數更大的來自西域的胡人,說得更是神奇。他說他自己已經五百歲了,從見到薛師到現在,就有二百年了。他還說薛師的麵容倒越活越年輕了。
武則天經常把這些人召進宮裏來,聽他們胡言亂語,還賜韋什方改姓武氏,甚至還讓他做了宰相。
大周的政權建立以來,佛教的勢力越來越大,經常會舉行規模盛大的法會。
由薛懷義主持修建的大佛,經過幾年的浩大工程,耗費的人力、財力不計其數,最後終於大功告成。
這項工程完工以後,又開始連續地舉行無遮大會。
無遮大會,是佛教舉行的一種廣結善緣,不分貴賤、善惡、僧俗都一律平等對待的大齋會。前來參加無遮會的男男女女,成群結隊,擁擠不堪。散錢的時候,大家都你爭我奪,免不了還要踩死人。
薛懷義拿著國庫裏的錢不當回事。為了造明堂和天堂揮金如土,後來又是為了無遮大會沒完沒了的散錢。武則天對這些都從不過問,由著薛師去折騰。
實際上,對於武則天來說,她懶得理會薛懷義究竟在做什麼。因為,這個和尚已經顯得可有可無了,她現在有了新寵;而且,她早就看出薛師對她根本不盡心,好像不情願應酬她似的。這樣,武則天也就不大叫他進宮了,兩個人的關係真的和君臣關係一樣了。
武則天新得的男寵叫沈南求,是她的禦醫。因為替女皇治病,一來二去,他就得到了寵幸。
這件事,薛懷義根本不知道。很長時間以來,薛懷義主要是住在白馬寺。他把一些身強力壯的人招進寺廟裏來,剃度為僧,總共弄來了一千個人。
不過,侍禦史周矩疑心這裏麵會有陰謀,就想查他,跑到武則天那裏請示。武則天讓他退下,說是讓薛懷義自己到禦史台那裏去解釋清楚。
周矩剛剛到了禦史台,薛懷義就跟著到了。薛師騎著高頭大馬,走到了台階那裏才停了下來,一步跨到了台階上。他解開衣服,露出肚皮,慢慢地坐了下來,然後,身子一倒,索性亮著肚皮躺在了台階上。
周矩招呼著左右上前,讓他們把薛懷義押上來。薛懷義一看勢頭不好,就從地上一躍而起,翻身上馬,一溜煙地跑遠了。
周矩立刻找到武則天,如實地稟告她,武則天說:
“這個人有病,我們不要理他,至於他剃度的一些僧人,由你去處置他吧。”
結果,周矩就把薛懷義新度來的一千個和尚,全都流放到了很遠的地方。然後,周矩本人由侍禦史升為吏部員外郎。
周矩的升遷,很明顯地表現出武則天對這件事的態度。可惜薛懷義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正忙著在明堂舉辦一次無遮大會。
為了這次大會,薛懷義派人先在地上挖了一個大深坑,用彩色的絲織品纏成美麗的宮殿,還事先把釋迦牟尼的像放進了坑裏,然後再抬上來,對武則天說這佛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薛懷義還用牛血畫了一尊大佛像,光是頭部,就有二百多尺高。他撒謊說畫像用的血,是刺破了自己膝蓋取出來的。
鬧過一陣子以後,無遮大會結束了。薛懷義終於想起來了,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女皇了。
忽然,他聽說女皇又有了新的男寵,根本都用不著他了。由於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薛懷義被這個消息氣得發了瘋。
於是,昏了頭的薛懷義在當天夜裏,悄悄放火燒了天堂。等到人們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明堂。火光把洛陽城的天空映得如同白晝一樣。
武則天很清楚這火是誰點燃的,可是她不能說破真相,所以也就不好追究薛懷義,隻能說是在天堂裏做工的人不小心引燃了火,把這件事遮掩了過去。
後來,她還像完全不了解事實真相一樣,繼續讓薛懷義主持明堂和天堂的重建工作。仿佛對他根本沒有任何疑心,又像是對他的一種安慰,表明他還沒有被女皇所拋棄。
雖然事情的處理是輕描淡寫的,可是武則天的心裏其實很為這件事生氣。明堂和天堂都是她格外看重的,現在竟然毀在了男寵的手裏,這樣下去,會讓多少人恥笑啊!所以,武則天沒有處置薛懷義,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差不多過了兩個月左右,武則天下決心要殺死薛懷義了。這個時候,薛懷義和武則天的關係,已經是越來越糟糕了。
薛懷義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女皇是不可能就這麼放過他的;況且,女皇現在有了新歡,對他更不會網開一麵的,處置他自然也是遲早的事。一想到這些,他就決不會低頭,甚至一天比一天囂張,張狂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一天,武則天派人去找薛懷義,讓他到瑤光殿來見她。薛懷義剛剛走到了瑤光殿前的樹底下,就看見了幾個彪形大漢,迎麵圍了上來。薛懷義吃了一驚,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已經被那幾個彪形大漢打倒在地,拳腳相加,沒幾下就斷了氣。
薛懷義死了以後,他的屍首被送到了白馬寺。按照規矩,他的屍體火化以後,為他建塔保存骨灰。
武則天在晚年,似乎是越來越喜歡美少年了。而對於政事,倒是不如年輕時候那麼感興趣了。
在薛懷義死了以後,沈南求也病倒了。於是,太平公主又領來了一位相貌英竣風度翩翩的年輕人,前來覲見武則天。
太平公主帶來的這個人,名叫張昌宗。他祖輩曾有人在太宗年間當過宰相。張昌宗的哥哥是張易之,非常有音樂天賦,長得比弟弟還漂亮,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自從張家二兄弟進宮以後,武則天的心情格外舒暢,興致很高,簡直不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