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節 生死線上苦掙紮死中苟樂情最悲——簡談《捕蛇者說》反差論證的筆鋒(1 / 2)

以生死論事,史上屢有記載。孟子有《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司馬遷有“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禮記·檀弓》更有孔子路過泰山時的一段故事:有個婦人在墳前哭,孔子問她為什麼哭,她說,我的公公、丈夫被老虎吃了,現在我的兒子又被老虎咬死了,所以我哭。孔子說:“既然如此,為啥不早早離開這裏,到沒老虎的地方生活呢?”婦人說:“這裏有老虎,但沒有官府苛酷的威逼迫害啊!”孔子從此有“苛政猛於虎”的警告。

人生最大的災難痛苦應該是死亡。牽涉到人的生死存亡的事,就是最迫切最重大的事了。所以這些涉及生死的論述,對後世的影響是極深遠的。

唐憲宗執政前後,宦官專權,兵亂不斷,一些革新改革相繼失敗,苛捐雜稅極其繁重,勞役征兵很多。官僚大搞土地兼並,人民苦不堪言。柳宗元改革失敗後被貶永州,親眼目睹政治腐敗、民不聊生的現狀,便以永州之野產毒蛇的特殊情況,寫下《捕蛇者說》,譏刺當時苛繁的徭役賦稅,深刻地同情人民生活之不幸,重申孔子“苛政猛於虎”的告誡。

他的“苛政猛於虎”的論斷,是通過捕蛇者蔣氏的陳述而得出的。當“我”訪問蔣氏捕蛇的境況時,蔣氏說:“我的祖父死於捕蛇,我的父親死於捕蛇,如今我繼承他們捕蛇的差使十二年了,險些死於捕蛇已經好多次了。”說到這兒,他的表情十分悲傷。這一段,痛訴了捕蛇者的悲慘命運。應該說,捕蛇者時刻掙紮在生死線上,隨時有死於非命的危險。一句話,捕蛇者十分不幸。

既然如此,何不改變自己的差使,保全生命呢?“我”於是說:“你既然這樣因捕蛇而處境凶險,我可以告訴主管此事的官員,改變你的差使,恢複你交納賦稅的生活,你覺得怎麼樣?”

不想,聽了這話,蔣氏大為震驚,反而淚如泉湧,拒絕道:“你是可憐我隨時可能死去,而想讓我活下去嗎?可是我捕蛇的凶險不幸,還比不上恢複我的賦稅的凶險不幸啊!我的鄉鄰並不捕蛇,可他們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地裏產的繳光了,家裏收入納完了,哭著喊著流浪逃亡,沒吃沒喝倒伏路上,頂風冒雪,呼吸陰霾瘴氣,餓死病死的常常是屍體摞屍體。原來我祖輩的鄰居,十家剩不下一家了,父輩的鄰居,十家剩不下二三家了,我十二年間的鄰居,十家也剩不下四五家了,他們不是死了就是流亡外逃了。”

這一段,寫出不捕蛇的家庭非死即逃亡的悲慘命運。那麼我這捕蛇者呢?“然而我家靠捕蛇唯一地存留下來。”這就展現了兩種家庭一多死一獨存的反差。再看,兩種人家日常生活:

“凶悍的官府差役來到我們村頭,到處大呼小叫,打罵訓斥,收搶財物,人們害怕驚叫,連雞狗都不得安寧,天天都有被逼死、餓死的危險,這是不捕蛇者的生活境況。而我這捕蛇的人,並不需理會他們,隻要瓦罐中的毒蛇還在,就可以放心地睡覺,自己地裏打的糧食,歸自己享用,一年間,冒死的危險不過兩次,其餘的時間,則可以安然享樂。即使我捕蛇,被毒蛇咬死,比他們死的已晚了很多。我又怎麼敢怨恨捕蛇的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