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逸冰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霍昭黎,不信有男子是這樣一副美麗容貌。
“昭黎,去與辛夫人見禮。”
霍昭黎走上前,學著石可風抱拳道:“辛夫人,你好。”
雖未盡脫稚氣,卻已是十足的男子嗓音,駱逸冰這才垂下眼眸,斂衽為禮。
“天色已晚,夜間也無處可玩賞,程兄弟與石捕頭一道去寒舍歇息一宿,明日再遊君山如何?”
這情形,“銀盤托日”必是看不安生了,程逸岸躊躇片刻,便允了她的提議。
一行人往駱家虛節莊而去,辛氏兄妹雖不說話,神色間仍是恨恨。
望湖亭與虛節莊一在西一在東,相距甚遠,辛氏兄妹素知程逸岸“飛廉”之名,故意施展輕功要看個究竟,駱逸冰倒是並未阻止。
過得一盞茶工夫,跑在最前頭的辛氏兄妹往後一看,隻見除了自己二人以外,隻有程逸岸那愣頭愣腦的義弟背著個泥娃娃,神色緊張地跟在最後,有些收束不住腳步的樣子。其餘幾人也不見他們步法如何奇特,卻仍是如開始時一般,駱逸冰緊隨他二人身後,程逸岸與石可風在稍後處並排徐行。辛氏兄妹這下才知自己功力與三人相差太遠,赧然緩下腳步。
石可風看了那兩個小輩一眼,心中不禁暗自,拍拍身邊程逸岸肩膀,帶著笑意低聲道:“程兄好膽量。”
明日便是駱逸冰的兄長、虛節莊莊主駱廷鸞的續弦之日,定有賀客到來,程逸岸儼然武林公敵,一現身哪討得了好,到時就算駱逸冰一力回護,怕也是難以收場。
程逸岸吊起眼角,拖長了聲音道:“若不是有好色之徒中了美人蠱,我又何必蹈此險境?”已經踩到人家地頭,與其被漫山遍野地搜尋,不如自投羅網來得省心。
“你也知道那二人有多難纏。”石可風麵無表情,聲音中卻滿是無奈。
程逸岸冷笑了聲,“不過是怕被嬤嬤踢下床而已,哪來別的借口?”眼上的傷口,九成九也是那潑婦抓的。
石可風歎了口氣無語,算是默認。
虛節莊位在君山東北的斑竹林中,堪稱世間極盡清幽之處。山水養人,莊主駱廷鸞明明已過而立之年,看起來卻像是二十六七的模樣。麵容俊雅,養幾綹長髯更顯得仙風道骨,渾沒半點武林中人的戾氣,說他是橫行長江水域、統領兩岸群雄的一方霸主,多數人怕是不信的。
駱廷鸞三年前喪妻,今番續弦的對象是外號“響月鞭”的太湖俠女馬迎霜,彼此早就熟識,如今算是定個名分而已。畢竟是再娶,二人不願張揚,早已言明隻邀好友聚一聚便成。否則以男方聲譽地位,江湖上多得是巴巴趕來露臉的人。就算駱廷鸞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衝著他妹夫泗合門主辛逸農的麵子,到時候的熱鬧也少不了。
除卻地位穩若泰山的少林丐幫之屬,泗合門與虛節莊南北呼應,已逐漸成為江湖上兩股龐大勢力。駱廷鸞武功極高但生性淡薄,對於經營自家產業的興趣,比之過問江湖事濃厚許多,從來隻在糾紛仲裁之際現身說話,做事亦極為公允,因此深得武林人望。有這位姻親的守望相助,年底的武林大會上,辛逸農欲問鼎盟主寶座的傳言,實不似空來風。
而現下,駱廷鸞已在虛節莊門口,立成個木人良久。
適才聽通報說石可風來,因此急忙出迎。卻不料站在老友身邊的,是巴不得今生不再相見的煞星。
“大哥。”
被駱逸冰扯扯袖子,駱廷鸞終於收攝心神。湊近去再仔仔細細瞧過了程逸岸的臉。猛然轉身,奔進大門裏頭,口中不停咕噥著:“我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
石可風等人與在場的虛節莊弟子們見狀,均詫然看著程逸岸。
程逸岸掀掀嘴角,提高了聲音道:“洛陽女兒對門居,才可——”
程逸岸依然嘴唇翻動,接下的“容顏十五餘”卻沒了聲音——在場的石可風與駱逸冰都算當世高手,也隻能看出他是被封了啞,至於三丈開外的駱廷鸞如何動作,均是不曾看清。
駱廷鸞內力深湛,用的又是獨門手法,若不是他自己出手,怕是誰也解不開這啞。程逸岸並不驚慌,將隨手把玩的竹葉放在唇爆鵲橋仙的調子便悠悠揚揚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