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論相貌(1 / 1)

蘇格拉底所有的高貴品質都堪稱完美的典範。但令我掃興的是,他的體態和容貌卻相形見絀,正如人們所說,他的體態容貌同他的心靈美真可謂判若天淵,而他對美又如此情有獨鍾。大自然對他太不公平。本來形神一致、形神兼容是比別的任何東西都更具可能性的。“靈魂放置於什麼樣的身體對靈魂至關重要:身體的多種作用可使心靈敏銳,其餘的作用則使心靈遲鈍。”西塞羅談的是反常的醜陋和四腳的畸形,然而我們卻把主要表現在臉上的,乍一看不討人喜歡的東西也叫做醜陋,而且不討人喜歡的原因往往又微不足道:諸如臉色、斑點、粗魯舉止以及在整齊完好的四肢上出現的某種難以解釋清楚的原因。拉波埃提人醜而心靈極美,他的醜陋就屬於這種性質。此種表麵的醜陋雖十分嚴重,對人的精神狀態損害卻比較小,而且對評價人起不了可靠的作用。另一種醜陋,其更確切的名稱叫畸形,則是更實質性的醜陋,這種醜陋通常對人的打擊更為深重。顯示腳形的並非一切光亮的皮鞋,而是所有鞋形好的鞋。

蘇格拉底談到他自己的醜陋時說,如果他沒有人為地糾正他的醜陋,他的醜陋定會在他的心靈上準確顯示出來。但我認為,根據他的習慣,他說這話是在開玩笑。美好心靈從不是天生而成的。

我不可能老說我如何珍視美——影響大而又有利——的品質。坎特·庫爾斯把美稱作短期的專橫,柏拉圖則稱其為自然的特權。世上沒有任何東西的聲望超過美的聲望。美在人們的交往中占據首要位置;美先聲奪人,美以極大的權威和它給人的絕妙印象引誘我們並影響我們的判斷力。弗裏內如果不曾解開她的裙袍以她光豔照人的美麗腐蝕法官,她的訴訟就會在一位優秀律師手裏敗訴。我認為居魯士、亞曆山大和愷撒這三位世界的主宰在營造他們的偉大事業時也並沒有忘記美。大西庇奧亦複如是。同一個希臘字包含著美和善。聖靈往往把他認為美的人叫做好人。一支由古代某位詩人譜寫的柏拉圖認為家喻戶曉的歌對財產排列的順序應該是:健康,美麗,財富;我當然支持這樣的順序。亞裏士多德說,指揮的權力屬於俊美之人,當有些人已接近諸神雕像的俊美時,這些人同樣可以享受人們的崇敬。有人問他為什麼人們同俊美之人交往更頻繁而且時間更長時,他說:“這個問題隻應由盲人提出。”大多數哲人以及最偉大的哲人都借助他們的俊美交學費獲得智慧。

不僅對服侍我的人,對牲畜也一樣,我認為他們的美與善十分接近。因此,我認為臉部的線條、表情和輪廓有助於推斷某些內在的氣質及未來的命運,它們似乎並不直接也不單純屬於美和醜的話題,正如香味及清新空氣不一定都能保證人的健康、瘟疫流行時節空氣的惡濁和臭味也不一定都傳染疾病一樣。指控女士們的品性與她們的美貌背道而馳的人並不一定都有道理,因為線條並不十分端正的麵龐可以有正直忠誠的神氣,相反,我有時在美麗的眉目間卻看出令人害怕的狡詐而且危險的本性。在眾多得勝的敵人當中,你可能立即選出這一位而不是那一位陌生人以交付自己的性命;而你作出這樣的選擇並不一定隻考慮了對方的美和醜。

外貌並不是牢靠的保證,不過外貌仍有某種重要性。倘若我有必要鞭撻惡人,我鞭撻得最猛烈的將是違背和背叛了自然而然顯現在他們臉上的諾言的人:我懲罰表麵溫厚的狡詐者更為嚴厲。有些相貌似乎是福相,另一些相貌卻顯出福薄。我認為有某種技巧可以使人區別溫厚相貌和蠢相,區別嚴厲相貌和粗野相貌,區別狡詐和善意的狡黠,倨傲和陰鬱以及諸如此類的近似的品質。有些美人不僅顯得傲氣而且乖戾,另一些美人則溫柔卻又非淡而無味之美所可比擬的。通過相貌預測未來的命運,這是我有待解決的問題。

正如我在別處所講,我是從自身出發直截了當引用這句古老格言的:我們不能疏於追隨大自然,最靈驗的格言乃是“順應自然”。我沒有像蘇格拉底那樣以理性的力量改正我的天生氣質,也沒有人為地打亂我的癖好。既來之,則安之,我從不與任何事物過不去。我家兩間正房和睦相處互不打擾,不過,謝天謝地,我飲食中的牛奶質地還算好,水摻得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