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且貪吃且傻且好奇(1)(2 / 3)

此狗也不純是小太妹。兩年前吧,和某狗偷情,生了一窩黑光油亮的小黑崽子。照顧小狗期間,她殫精竭慮,還不讓我媽接手,終於自己發燒,被我媽送去獸醫處。獸醫囑:千萬不能讓她再喂奶了,會死的。我媽和我說起時抹眼淚:自己都那麼小,還想做個好媽媽……

此狗很重視狗生質量。吃得多,逛得歡,休息也要高質量。比如前幾天陽光好,她在陽台轉一圈,回頭朝我爸叫兩嗓子。我爸不解,此狗就跑到沙發上,鼻子拱拱我媽用沙發墊子和毯子改造的狗窩。我爸明白了,把狗窩搬到陽台上。此狗朝我爸搖搖尾巴,眯眼躺下,開始曬太陽。

吃飽喝足之後,此狗甚為聽話,還嬌媚。對家庭成員言聽計從,搖尾巴,舔,還愛仰天一躺,露出圓如球、大如鼓的肚子,讓你撓之,越撓,她越歡。還人來瘋,你撓一會兒把她翻個個兒,她一骨碌繼續翻倒,仰天亮肚,然後亮出水靈靈一雙眸子惡意賣萌。

總而言之,此狗貪圖享樂、好吃懶做、愛撒野、傻大膽、好奇心重、愛見世麵、忠心耿耿、厚顏無恥、今朝有肉今朝吃、不注意形象、不懂規矩、精力旺盛、惡意賣萌。這狗生活得跟她肚子一樣又飽滿又豐潤,比尋常人還幸福得多。而且就是這態度,還感染得我媽也開始做刺繡、學中醫、打毛衣、學插花,樂滋滋享受人生了。

某人說,總結一下,這狗姑娘就是且貪吃且傻且好奇,所以活得特有勁。

我想想說,哎,這不就是狗狗版的Stay hungry, stay foolish嗎?

喂貓記

我在上海住著時,家裏後窗的窗台,是上海小區常見的防盜欄杆,窗外有草地,有院子,有牆、蹺蹺板和杉樹。小區裏有許多狗,但不會來這裏,因為狗大多有主,和主人形影不離。貓也多,但因為大多是野貓,就喜歡跳到我後窗台上曬太陽。當然除了貓也有別的,比如四年前來過隻兔子,像卷筆刀啃鉛筆一樣吃了我遞給它的胡蘿卜、白菜,留下一些圓圓的糞便後,逃走了。

在窗台上放一個塑料盆,裏麵放些貓糧,後窗的貓就絡繹不絕,偶爾還會發生搶地盤事件。三四隻貓,互相對峙,聳背瞪眼,發出“呼嚕呼嚕嗚嗚嗚”的怪聲。明明是貓,卻要扮虎,就為了口吃的,真可憐。

我去超市買貓糧,超市的眼鏡胖大媽問我:“聽說小區有人把野貓喂得比家貓還肥,是不是你?”我說:“是我。”

我打羽毛球,球掛樹葉上了,到樓旁的車棚去撿竹竿子捅。車棚旁少白頭的大哥朝我笑一笑:“我們家貓是你在喂,是吧?”“啊?”“就是那個白的。”“噢……”“謝謝你啊。”

但我還沒弄明白,到底是哪隻白貓。

我媽是喂貓達人。小時候,我家有段曲折經曆:先養了一隻波斯貓,簡稱一代波斯貓;該貓生了五隻小貓,留了兩隻二代波斯貓,送人了三隻;結果二代波斯貓有一隻是雌的,又生了一窩,三代波斯貓亮相,貓多親戚少,來不及送,偏一代波斯貓又生了一窩,於是兩個紙箱子裝了十幾隻貓……小波斯貓剛生時像小老鼠,聲音尖細,我媽怕累壞了貓媽媽們,衝調了奶粉喂之。她最偉大的創意就在於此:拿個眼藥水瓶,裝滿奶粉,給每隻小貓當奶瓶使,大為成功。隻是每次都得喂十幾隻,又不知道哪隻喂過了、哪隻沒有(波斯貓小時候都長得差不多),苦也。

喂貓有風險,尤其是脾氣不怎麼好的野貓。兩年前在小區門外小學校,看到過一隻貓,一條腿似乎壞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找傳達室大叔借了個紙盒子,想把他送到近旁寵物看護店去(上海頗多此類店,雖然服務狗的居多),被貓怒啃了口,隻好放下包貓糧,自己打了一個月針去。過兩天我媽電話說,她也在打針,但原因不大一樣,她是在遛狗時,被一隻好萊塢金發美女式的小乖狗撓了。我媽不以為意,該小乖狗主人十分過意不去,每天監督我媽去打針,每次打針都要“以後不能撓阿姨知道嗎?真是一點兒都不乖”地訓該小乖狗,等等。

我有個年長的朋友,虔誠的佛教徒,養了好多隻貓。每次聽說我喂野貓,就會認真地說一句:“我替貓感謝你。”她愛貓勝於愛己,隻有一次企圖送貓走——那是一隻害了貓瘟的貓,她怕禍及其他,忍痛到處找人送。但我以及許多其他有類似喂貓喂狗癖的人,好像都沒提高到信教、行善之類的地步。我媽有個理論,其實蠻接近我的想法。她老人家是個明知道某乞丐是假扮但還是會給錢的人。按她的理論:她自己是想象力太豐富了,看到貓、狗和老人家受點饑寒,就會感同身受地想象到他們的不舒服(跟許多聽見搪瓷碗摩擦就全身發癢的人一樣有強迫症),於是不給點吃的喝的就覺得不太得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