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從前,有一個人去意大利旅遊(2)(2 / 3)

過了幾天,紡織廠的書記找姑娘,說有人寫匿名信,控訴姑娘有作風問題,提請廠裏把她的崗位給撤了。書記說:“這種謠言,我們當然不信。但你最好看看這筆跡,看是誰想害你。”姑娘看了看筆跡,冷笑了一聲。書記歎了口氣說:“你這個後爸爸,其實也有個好處,人比較戇,要做壞事,也做不順利。”

小夥子第二次上門,離第一次一個星期,第三次上門離第二次五天,第四次上門離第三次三天。後爸發現自己吃到的雞腿、魚肉、鱔魚越來越少,哪怕吃到,也不再有羨慕的目光盯著他。姑娘、弟弟和媽媽都盯著小夥子,聽他說他看過的書裏的事、他出差時看過的事、他喝過的酒、他看過的電視節目、他在湖裏遊泳時的樂趣、他看過的南方的山和北方的山如何不一樣、他如何一個人騎車跨過整個南京長江大橋。後爸生氣了,後果很嚴重。他抄起門後的竹棍,朝小夥子額頭就是兩下,邊打邊說:“說過叫你不要來了!叫你不要來了!你還來!”

竹棍用的時間長了,由綠變黃,硬而且韌,外麵泛油光,揮起來呼呼帶風聲。聽《珍珠塔》的阿公正聽到方卿講道情,忽然聽見呼呼聲,急忙從藤椅裏起身,過來看一眼,正看見小夥子的發際那往下淌血,嚇壞了,一跑一顛地去煙酒店叫人。煙酒店的人急忙找隔壁的聯防隊。聯防隊的人聽說見了血,不敢怠慢,急忙飛跑去告訴派出所,又叫居委會衛生站的人先去。派出所來了兩個騎自行車的,姑娘認出其中一個是遞給她過包子、叫過她阿姐的——現在他穿了警服,急匆匆過來,嚴肅地問:“阿哥,怎麼樣?”

那時,小夥子的頭已經被衛生站的紗布包好,血也擦幹淨了。地上的幾滴血和涼了一半的菜肴晾在那兒,看上去挺突兀,一屋子擠了七八個鄰居,還有十幾個伸長脖子看熱鬧的鄰居在門外看著。公主女兒嚇得躲進裏屋,隔一會兒伸出腦袋看看,又縮回去。小夥子用右手托著額,看了看麵如土色的後爸,冷靜地說:“沒事。我自己滑了一跤,撞了門。沒啥事情。不用打破傷風針。小事情。嗯。”

等人被勸走了,門關上了,家裏隻有自己人時,小夥子從後爸手裏拿過竹棍,看著後爸,用手一拗,啪一聲,竹棍脆生生地折了。小夥子說:“這樣吧。今天你打我,算過去了。但這是最後一回了。我遊泳、跑步,也會打架,打你這樣的,十個不在話下。以後你再欺負他們幾個,我就揍你。你欺負一次,我揍你一次。”

後爸對弟弟說:“吃雞腿,吃雞腿。”

後爸對媽媽說:“吃鱔絲,吃鱔絲。這個鱔絲切得好!”媽媽瞧了他一眼:“這是我自己切的!”

後爸對姑娘說:“那個誰,啊,好幾天不來了嘛。他什麼時候再來啊?”

姑娘說:“他在單位忙。他說要回家,跟他爸媽說這個事情。”

阿公邊搖頭晃腦聽《珍珠塔》,邊對媽媽說:“小夥子,人很好啊。”

修自行車的大叔笑眯眯地對姑娘說:“你男朋友今天又回家去了,沒來上班!你們挺好的啊?”

掃地的阿姨喝道:“你們的“阿姐”在書店裏!你們不要在這裏嗑瓜子!剛掃好!!”

書鋪的老板在二樓揮一揮手:“沒有零錢就算了,拿一份吧……我明天問你男朋友要,哈哈哈哈!”

媽媽看著小夥子編好的竹篾片柵門,看著裏麵一籌莫展、兩眼圓瞪的老母雞,滿意地衝小夥子點頭:“熱了吧?來吃酒釀圓子、吃芋頭!”

後爸聽著小夥子喊“一、二、三”,兩臂一較勁,跟小夥子和姑娘的弟弟把最後一根木梁托上了葡萄架。後爸喘著粗氣,滿意地抬頭,看陽光從井然有序的格子和綠葉間隙裏透下來,點了點頭:“好啊,好啊,咳咳咳……好啊!來歇歇,吃個蘋果!”